溫斯行說完,戚延端坐太師椅上,嗓音不辨喜怒,只淡聲問:“如今后悔麼?”
悔了。
當然悔了。
溫斯行高估了他們的親,他以為霍止舟不會出兵攻打大盛,而且還不顧溫家軍的命。
溫斯行垂下眼去。
戚延合上案頭戰略圖:“燕帝此人足智多謀,是帝王之才,他既攻下了鄞慶去打烏盧,勢必做足了實力才敢來攻。”
對于對手,戚延如實分析,磁沉穩的嗓音響在靜夜中。
“他既已存心要拿下烏盧,鄞慶便不會讓出來。此地大盛不能失去,不然數年之后,或百年之后,你我都是大盛的罪人。”
誰都明白這深遠的道理。
溫斯行目中猩紅,負手握著拳頭。
戚延挲著拇指的翡翠扳指,嗓音低幾許:“夏夏給你回信了?”
“嗯,還是想留在宣城。”
戚延之前寫信讓溫夏最好是回京去,讓溫斯行也勸勸。雖然霍止舟不至于像達胥那般惡劣,但有前車之鑒,他還是怕溫夏再涉險。
只是溫夏不愿回京,想留在距離北地與烏盧都近些的宣城,就好像可以陪著戚延與溫斯來,溫斯行一般。
戚延頗為無奈地抿起薄。
溫斯行:“皇上早些安寢吧,臣告退了。”
戚延頷首。
深夜萬籟俱寂,他卻仍無睡意,系上大氅起出門,穿行在庭院中。
這座宅邸構建很是妙,有暗道,防工事,瞭樓與各機關。是溫立璋曾經親自修建。
溫立璋在每個邊關要塞都修建了這樣的宅邸,就是防備著有朝一日外敵侵。
此是距離鄞慶最近的岐姜,十九年前,幅員遼闊的北地全屬于燕國的地盤,是溫立璋打下了這一片疆土。
戚延如今行走在這每一寸土地上,都會由衷地欽佩。
對于溫立璋,那些仇恨已在悄然之間化作了折服。
他親歷過戰場,才知攻下江山的不易。
戚延沒有睡意,命胡順拿了火把走進暗道。
暗道通向郊外,足有三十里長。
陳瀾清理出通道口,手來扶戚延。
戚延立在漆黑的暗夜中,環顧這郊外野地,忽然萌生出一個主意。
寒風冰冷砭骨,雪粒越下越急,敲在人上微微的鈍重。
戚延折回暗道,回到書房詔來溫斯行。
“鄞慶的防樓也是這般的構造?”
溫斯行稱是。
戚延道:“若自地道再挖出去,進到鄞慶呢?”
溫斯行一怔,忙道:“可行,只是地道挖起來耗時,不是一日兩日的事。”
“只是多一個法子,并非一定靠它。”戚延道:“燕帝知溫家軍戰略,又對北地地形了如指掌,鄞慶一時難以攻下。多一個法子多一個機會。”
溫斯行領命去辦。
戚延這才睡去。
他枕下有一方月白帕,上頭繡著溫夏的夏字。
戚延也不知何時染上的怪病,喜歡把這帕蓋在臉上睡覺。
絹薄,鼻梁與薄著不算影響呼吸,甚至洗過多回竟也仍能聞到淺淡的白蘭花香氣。他在軍中以來,每夜都靠這個睡去。
幾日后,盛軍再換策略進攻鄞慶,被占領高地的燕軍嚴防死守退。
那麻麻的火球與箭羽,讓前仆后繼的溫家軍都葬在地之中。
第95章
戰況沒有一進展, 戚延越發嚴肅寒厲,再無笑臉。
他拿過大盛與燕國的輿圖, 整日埋于案牘間。
戰場的消息傳回宣城,中間總是間隔著幾日。
溫夏每次著信中一次次的戰敗,總在安自己這是幾日前的消息了,今日的北地是捷報。可惜每回到手中的書信都沒有什麼好消息。
李月眉頭皺,同溫夏一般,對如今的戰事很是擔憂:“若燕國攻下了烏盧,以后鄞慶也是他們的地盤了, 那燕國就是最大的國家,幾十年后就該轉過頭來打大盛了吧?”
溫夏坐在書房中,著又一封戰敗的信件, 黛眉蹙,杏眼中凝著一汪憂。
戚延不會束手旁觀, 甘心做這千古罪人。
可燕國如今的實力大盛卻不敵。
若是在沒有和烏盧戰之前,大盛尚且國力沛, 燕國不敢撼。
如今霍止舟是挑準了時機來戰。
連續幾日都有些茶飯不思,每日只吃幾口菜便停了筷子。
李月勸道:“你擔心皇上也不能不吃飯啊,再吃一些。”
“我不單單是擔心皇上。”溫夏搖頭,凝李月有些言又止。
“皇上來信勸你回京,他怕你再出意外。夏夏,我們回京去吧。”
溫夏思量著搖頭:“月月, 我派人護送你回京吧。”凝李月, 溫夏于心有愧。
李月在北地陪已經近一年了, 溫夏不忍耽誤:“都是我耽誤了你……”
“說什麼耽誤, 我今生非你大哥不嫁,反正你大哥對我也沒有心思, 我也看不上別人,我回京指不定還得被我家中嘮叨呢。與其這樣我更喜歡跟你在一起。”李月邊說邊替整理案上的文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