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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后,鄴城坊間暗暗傳出一樁傳言——
“州牧府某年輕高,曾多次以私人份出風月場合尋歡”。
雖傳言并未指名道姓,但眼下州牧府最矚目的年輕高非霍奉卿莫屬,這話里的指向過于明顯了。
宿子約布在鄴城的眼線也不是吃干飯的,很快就將消息傳到瀅山云宅。
云知意得報后,擔心這事繼續在坊間擴散會對霍奉卿不利,便趁著去州牧府辦事的間隙,言簡意賅地告知了他。
去怡翠館的事,霍奉卿早就一五一十告訴過云知意。
前段時間,他為了查學政司執典北堂和,循著北堂和妹妹的行跡,不止一次進過怡翠館。
也是在怡翠館的小倌口中得到蛛馬跡,最后才出乎意料地查出漕運司張立敏是藏很深的田黨。
“又不能對外說明你其實是去查案的,”云知意憂心忡忡道,“雖說《大縉律》并不反對未婚員出這類場所,但普通百姓對員私德總有苛刻期許。”
霍奉卿疲憊地笑笑,環顧四下無人,便出手去,飛快地在臉上了一把。“多半是田嶺的手筆,不用搭理。”
這段時間,他一面要忙著為田黨“織網”,一面要忙著調度人手、協調各方查辦槐陵縣府集貪案,還要應付被“每船必稽”影響了生計而頻頻鬧事的漕幫,并需顧及職責上的常規事務……
總之,他忙得不可開,暫時沒力顧及田嶺的這點小作。
云知意抿了抿,有些起急:“可是,文相斗,‘攻擊對方私德’是最不流,卻又最簡便有效的手段。”
這是沈競維教的。
當時他還解釋過,這一招看似不高明,其實殺傷力極大。
因為百姓看待員,是很難“公私兩論”的。
當一個員被打上“私德有虧、傷風敗俗”的記號,哪怕按律按法此人并無罪責,哪怕此人在任上鞠躬盡瘁、造福一方,這人在百姓心中也不再是個好。
霍奉卿語氣平靜:“這事我對外無法解釋清楚,說多反倒錯多,又不能去堵所有人的,一靜不如一。你放心,等到最終拿下田嶺,風向立刻會逆轉。”
他選了走上這條勾心斗角的路,早就知道自己會面臨什麼。
這兩年他有太多做得說不得的“輝煌戰績”,怡翠館這事在其中本算不上什麼事。
田嶺不是善茬,既已對他展開反擊,怡翠館這樁不過是個開胃小菜,真正的潑天罵名,恐怕還在后頭。
兩人在州牧府中庭回廊的拐角說話,近前并無人窺伺,但也不是全然無憂。
霍奉卿忍住心中的,飛快地抱了云知意一下。長臂虛虛環住的腰,稍即離。
“雖有‘流言可殺人于無形’之說,但是,旁人怎麼說我都不要,”他重新站得筆直,稍垂眼簾,與云知意四目相接,“只要你知我信我,我就刀槍不。”
云知意微抿紅,稍作沉后,鄭重點頭。
接著,出食指,在自己上重重一按,在霍奉卿不解又期待的注視下,將那沾了朱紅口脂的指腹按在他的掌心正中。
我知你心凈,信你行端。此印為憑,君心安。
——
那樁留言發酵數日之后又進一步,直接從明面上將霍奉卿推到了風口浪尖——
當初霍奉卿接過的一名“怡翠館”掛牌小倌,看似無心地酒后失言,點名道姓證實“某高”便是目前代掌州牧印的留府長史霍奉卿。
民意嘩然,風聲如野火燎原般迅速擴散,很快就從鄴城傳到了原州各地。
流言瘋傳近一月后,百姓口中前不久還是“年輕有為、秉公直斷、為民做主的青天霍大人”,就變“傷風敗俗的賊狗霍奉卿”了。
接著這陣風向,以州丞府右長史符川、刑律司主周志高、學政執典北堂和為代表的鐵桿田黨們配合無間,對霍奉卿展開了輿論絞殺。
先是符川派人煽百姓,集結在州丞府門口請愿,要求州丞田嶺稽核霍奉卿在州牧府門口所設的“投書箱”。
那些所謂的請愿百姓中,還混著田黨刻意放進去的漕幫幫眾。
這些日子漕幫正為著碼頭的事到找茬,眼見霍奉卿已呈墻倒眾人推的頹勢,自不會善罷甘休,索將請愿攪和鬧事。
后來田嶺出面,假意安勸退了兩次后,便佯裝推不過,命周志高領刑律司、會同風紀署,圍繞“投書箱”的問題,對霍奉卿開啟了全面稽查。
在年輕一輩員中,霍奉卿行事,算是最懂如何收攏民心的。
過去的小半年里,“投書箱”接到的冤屈可謂各種各樣,但他從不那些不能立竿見影的告投書,專挑貪、侵地、鄉紳欺男霸之類的案子來辦。
因為這些案子更容易使百姓共共鳴,一結案就能在坊間引發熱議、博取民眾好的案子來辦。
其實他這麼做,在為之道來說并沒有錯。
畢竟一人難擋千江水,投書箱里接到的案子真假混雜、有理無理皆俱,本就不可能全數接辦。
況且,他并不是直接負責辦案的員,設“投書箱”的初衷只是想多個消息渠道,順手辦些案子,雖有收攏民心的意圖,卻也實實在在為當時苦主主持了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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