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茵轉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回頭看向薛夫人：“阿娘要同去嗎？”

薛夫人深吸了一口氣：“我……遠遠地看著便好了。”

京城裏，站在宣王麵前而能不懼怕的人實在太了。

這樁親事不論喜不喜歡，至眼下不能給兒丟臉。

薛清茵點點頭，這才自個兒帶了丫鬟，款款朝門外行去。

一出門，便見著了悉的馬車。

“薛姑娘。”馬車旁的杜鴻雪朝行了禮。

薛清茵出笑容：“來得好快。”

杜鴻雪忙手為卷起了車簾，一邊道：“聖旨可是送到薛府上的？我們還猜呢，說姑娘此時是在薛府還是在許家？想著到許家來瞧瞧，果然在。”

薛清茵道：“那倒是心有靈犀得。”

杜鴻雪憨憨一笑：“是，殿下與姑娘心有靈犀呢。”他可不敢一塊兒心有靈犀。

薛清茵鑽進馬車，先瞧見了宣王腳邊的木頭箱子。

指著問：“這裏頭裝的又是幕離嗎？”

上回那個還在那裏放著呢。

宣王的目先是從的麵上逡巡而過，像是在分辨此刻的緒。

而後才聽見他沉聲道：“不是。打開看看。”

薛清茵也不客氣，彎腰就先打開了木箱子。

眼先是一片的白。

再下麵是花團錦簇的彩。

“裳？布？”薛清茵疑地隨意抓起來，才發現是一件披風。

立馬就反應過來：“這是殿下賠給我的嗎？”

說著，又往下翻了翻。

淡雅的、豔的、雍容的，還有綴了寶石珠玉的，繡了金銀線的，各式的披風疊在一。

您這是批發呢？

批發也不帶這樣的啊！

薛清茵了下，忍不住笑道：“殿下下回還可以再多打兩個結。”

宣王眉間輕，似是湧上了一點笑意。

他道：“下麵還有。”

薛清茵納悶：“那我也穿不過來啊。”

說著，揭起上麵的披風，隻見下麵還有個小一些的紅木箱子。

套娃啊？

薛清茵興致，將下麵那個也打開了。

裏頭裝的卻不再是披風了，而是一棵……樹？

黃褐樹，碧綠樹，造型婀娜而不死板，延出的枝丫之上，點綴著紅的豆子。人一下想到了詩文中的相思豆。

薛清茵屈指了下。

這可不是豆子。

這是紅珊瑚珠。

因為從海水底采擷困難，在古時，珊瑚多有瑞寶、紅黃金的稱謂，常被視作權勢富貴的象征。

那碧綠的樹又是什麽？

薛清茵挨上去，手細膩冰潤，料質，均勻幹淨。

是玉。

而且應當是上等的和田碧玉。

但樹是什麽東西做的……恕見識短淺，實在認不出來。

“那是田石。”宣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似是看出了的茫然。

“田石？”薛清茵心道不曾聽過。

“田石瑩潤如玉而非玉，價勝黃金。”宣王道。

薛清茵心道後麵半句聽來格外聽呢！價勝黃金！

“其中又分青田，田黃，紅田。田黃其價為黃金的三十倍有餘，紅田其價是田黃的十倍有餘。最珍稀者，當數青田之中的燈凍。質如琥珀而金黃，煌煌熠熠，價比千金。”宣王說到此，頓了下，道：“東宮璽印，便是用其刻製章。”

薛清茵呆了下。

這下算是完完整整地了解到了此的價值。

宣王接著道：“你可以用它來掛你的首飾。”

薛清茵心道這可真夠奢侈的，我前半輩子就沒用過這麽誇張的首飾架子。

見薛清茵不說話，宣王不由問：“不喜歡？”

薛清茵回過神道：“怎會有不喜歡的道理？”

聽到這句話，宣王的眉眼似乎都舒展開了些。

薛清茵跟著問他：“敢問殿下，聖旨怎麽下得這樣快？”頓了頓，道：“陛下這會兒心中不會正厭憎我吧？”

覺得柳月蓉這一病，也有點不同尋常，可能有什麽牽扯在其中。

宣王的口吻卻平靜，傳遞給人一種不如山的覺。

他道：“你不必憂心，父皇對你不會有半分厭憎。相反，他會覺得你了委屈。”

薛清茵疑地看了看他。

為何？

皇帝為何會覺得了委屈？

但宣王沒有要再往下解釋的意思了，他從腰間解下一，然後垂首係在了薛清茵的腰間。

這次，他記得沒有再打死結了。

“吉日未定，若遇了事，便派個人帶上此到宣王府來就是。”宣王語氣淡淡。

薛清茵點了下頭，低頭去看。

隻見是一塊指節大小的玉章，掀起來便能看見底下刻著“宣”字。

“殿下妥帖，我便都收下了。”薛清茵笑得兩眼都微微瞇了起來。

大抵是今日宣王要來代的話都代完了。馬車中竟是又安靜了下來。

薛清茵琢磨了下，那我這就走？

一手卷起簾子，道：“殿下，我先告退了。”

宣王沒有出聲留。

薛清茵下了馬車。

兩個宣王府的府兵立即將那箱子給抬了下來，往許家大門走去。

而薛清茵還立在馬車前。

在想，這兩回宣王來見，大都給帶了禮。

上回是黃金做的葉子牌，這回是披風和寶樹……

於是薛清茵笑地問：“殿下明日還來嗎？”

宣王一頓，對上了的雙眸。

杜鴻雪在一旁歎氣道：“明日殿下軍務纏呢。”

薛清茵很失：“哦。”

宣王將失的神收眼中，那眉眼間的歡愉雀躍，都好似墜了下去。

便這樣希他日日來見？

宣王從未喜歡過哪個子，隻大抵聽過留侯抱怨，說他剛過門的妻子太過善妒，恨不能日日與他待在一，生怕他去了通房那裏，又怕他在外頭眠花宿柳。

留侯言辭間極為不滿，更指責妻子不夠賢德，娶錯了人。黏人黏得令他心生厭煩。

薛家姑娘似也有幾分黏人。

但何使人厭煩呢？

好像無使人厭煩。

宣王道：“後日來。”

薛清茵一下就高興了：“好，後日再見殿下。”

這才痛痛快快地轉回了許家。

等進了許家的大門，就見薛夫人佇立在那裏，滿麵複雜地道：“你見了宣王殿下，似乎很是開心。”

薛清茵心道自然開心。

誰撈那麽多錢能不開心？

將來萬一再有些變故，這些可都是用來養自己和阿娘的家呢！

薛夫人又問：“方才那箱子東西都是宣王殿下帶來的？”

薛清茵點頭。

薛夫人道：“能待你好我也放心許多。隻盼他不會和你父親一樣，你也不要重複你娘的老路。”

薛清茵心道我隻是看中了他的英俊皮囊，和他手裏金錢的芒，誰慪氣都不會到我慪氣。

薛夫人歎道：“真是緣分造化弄人，我怎麽也沒想到會是宣王……先前你說不喜歡林家子，我還想著那個杜鴻雪的年輕將軍，也是個不錯的人選呢。”

薛清茵：“噗。”

“不說了。”婚旨已下，再議論恐怕傳到上頭的耳朵裏去。

薛夫人閉了。

隻是轉念又開始擔憂另一樁事。

先前隻說要將薛清茵指給徐家嫡子，就已經覺得很不合適了。清茵的子怎麽經得住那些條條框框的束縛？

如今一旦進了皇家，那豈不是比在徐家還要艱難？薛夫人自覺自己就不是個聰明伶俐，有心機手腕的。的兒自是一脈相承。

那清茵能擋得住那些明刀暗箭嗎？

薛夫人這廂憂心忡忡。

另一廂。

梁德帝從小憩中驚醒過來。

他已許久不曾夢見宣王的生母。

他著口，隻覺得做了一場噩夢。

一旁的侍見他臉不好，連忙跪地奉上了一碗冰酪。

梁德帝掃了一眼，問：“那些珊瑚珠都送到宣王府上去了？”

侍點頭：“送到了，殿下命人將珊瑚珠串在了樹上。帶去送給那薛姑娘了。”

梁德帝神複雜：“當真是極啊。”他頓了下，又道：“宣王子冷酷寡言，朕你們在宣王跟前念起那首紅豆的詩文，可念了？”

侍結結地道：“念了一半宣王殿下便走了。”

梁德帝：“……”他不由抬手了鼻梁。他不有幾分擔憂，宣王到底會哄子嗎？紅豆寄相思意。若當那薛姑娘指著珊瑚珠問，這是何，宣王不會邦邦地就蹦出兩個字：“石頭”吧？

大煞風景！

此時，杜鴻雪也正磕磕絆絆地對著宣王道：“殿下與薛姑娘的話也太了些。”

“嗯？”

“這樣冷待薛姑娘，恐怕將來要傷心的。”

宣王沉默片刻，問他：“除卻要事，還應當說些什麽？”

杜鴻雪張張，逐漸抓耳撓腮：“……屬下、屬下也未娶親，屬下……一時也想不到。”

說到底，宣王手中的將士，從上到下多是半點也不通的。

然後主仆二人一起陷了更深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