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淮聽罷,慢慢將手中沾著紅墨的筆撂下,隨后淡淡回道:“知道了,朕這便去選秀擇妃。”
他振了振華貴的冕袖,額前的垂旒亦是泠泠作響。
即將有一大批的世家人供他任意擇選。
他合該高興的,這是多男兒都羨慕不來的福氣?
可慕淮卻又想起了那個小的人。
他蹙眉,在心里惡狠狠地對那人道,別再纏著朕了,朕今日就會有別的人,早晚有一天便會將你給忘了。
程頌見慕淮突然臉,不問道:“…陛下…您怎麼了?”
慕淮仍蹙著眉,回道:“無事,都同朕說說,都有哪家的子。”
程頌恭敬地同慕淮介紹著各勛爵世家的貴,年紀幾何?相貌如何?德才又如何。
程頌說了許多,慕淮卻沒聽進去多。
他沉聲道:“這麼多人的名字朕也記不住,待朕都一一見過后,再做決定罷。”
程頌連連應是。
而后慕淮端坐于擢英殿中,翟太后因著他不娶翟詩音之事,抱病不出未央宮,還是德太妃惦念著慕淮的婚事,親自到擢英殿中,幫著慕淮擇妃。
可當那些心打扮的妙齡世家進殿后,慕淮的臉卻更難看了。
這些人,都沒那個人生的。
也都沒那人的嗓子聽。
就算是到頗有才華,通琴棋書畫的世家貴,慕淮也覺得們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就是不及那個可惡的人順眼,也不及對他的心意。
就連未掩蓋容貌時的平庸模樣,他瞧著,也比這些俗氣的人順眼。
選秀持續到了下午的申時,慕淮卻將在場的上百名秀都撂了牌子。
德太妃暗嘆,這當今圣上的口味未免也太挑剔,觀有好幾個姑娘的品貌,都是極出的。
卻還是溫和地對慕淮道:“皇上若不喜歡今日的這些秀,過幾日那便再讓諸司置辦一次選秀,本宮也替皇上再適齡的世家。”
慕淮沉眉,低聲回道:“嗯,那便辛苦德太妃了。”
當夜他心俱疲地回到寢殿后,卻又夢到了容晞。
那夜的夢境很真實,不像之前的夢,總是沉又模糊。
夢里,容晞掩著容貌,臉上亦點著他覺得可的雀斑。
容晞穿著當年的宮服飾,神悲戚地看著他,喚他殿下。
慕淮想走近,可當他想靠近時,卻發現夢中的自己怎麼樣都走不到前。
他有些憤懣,在夢里對那人命道:“過來。”
容晞的眼眶微紅,沒有回他。
慕淮語氣低了幾分,喚了的名字,又道:“晞兒,你過來好嗎,我想抱抱你。”
在夢里,他沒有自稱為朕,因為他同容晞相最多的那段時日,還只是個皇子。
容晞卻無于衷,只紅著雙目看著他,嗓音依舊,語氣卻是幽幽的。
問他:“陛下不是要忘了奴婢嗎,不是要納別的人嗎,都已經選秀了,那還來尋奴婢做甚?”
慕淮慢慢攥了拳頭,他怎會不知這夢里的人不是真實的,可他好不容易夢見一次,哪肯就這樣讓走掉?
他往容晞的方向走了幾步,可這詭譎的夢境卻讓容晞如鬼神般,倏地又離他遠了數丈。
慕淮停住了步子,終于認命,知道自己怎麼走,都靠近不了。
他低沉的嗓音帶著鄭重,對眼前人承諾道:“我不會再要任何人…今日選秀,原也是想將你給忘了,可我本就忘不了你…我誰都不想要,只想要你一人。容晞,你回來好嗎?你回來后,我定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對待你,定會對你很好。你想要什麼,我都許你,只要你能回來……”
夢里的容晞卻是冷笑一聲,依舊用那副嗲的嗓子,對他說著殘忍的話:“…陛下,奴婢早就隨著奴婢跟您的孩子下地府去了,已經是間人,又怎能回到您邊呢?如今的我,其實都是您的幻想。奴婢勸陛下,早日將奴婢忘了,后日選秀擇幾個出良好的世家為妃,再不要想起奴婢。”
這話剛一說完,容晞的子便漸漸虛化。
慕淮心中一慌,這時他終于能走向了,可當他靠近時,已然變作了一團煙霧。
一團抓都抓不住的煙霧。
慕淮在夢中嗤笑一聲,卻笑得有些慘然。
好個殘忍的人,當朕就忘不掉你嗎?
他這般在夢中逞強著,次日一早,待醒來后,卻臉喚來了程頌。
程頌問道:“陛下…您清晨喚臣來,可是有要事?”
慕淮閉目用手了眉心,半晌,終是平靜地對程頌道:“把后日的選秀撤了罷,朕目前沒那個心思納妃。”
程頌怔了怔,終是恭敬地應了聲是。
后來的十幾年,他亦是再沒選過秀。
思緒止于此。
旁的人還好生生的活著,卻在他眼皮子底下泣著。
慕淮可不想讓這弱的人承他前世的痛苦,他了人因泣而上下起伏的背脊,隨后鄭重對人承諾道:“孤答應你,絕不會留你一人在世上,定會一直好好陪著你和孩子。”
容晞聽到男人說的這番話,心里頭懸著的石子也落了地,隨后語帶泣聲地亦是對男人承諾道:“妾一定會將夫君照顧得好好的,一定要讓夫君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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