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殘如,霞漫天,似佳人翩飛的裾,也似青鸞振翅高飛的羽翼。
紫藤院歡聲笑語一片,郭焱做著鬼臉,逗得哥兒手舞足蹈,也逗得枝繁等人捧腹大笑。
諸葛鈺抱著默默吸允手指的兒,憐地香了香嘟嘟的小臉,看睜大水汪汪的眼眸,墨中約著一抹鋼藍的瞳仁閃起璀璨的輝,怔怔地盯著,懵懂無辜,卻又像深深地記住了他一般,他就忍不住揚起角,眼底溢出幸福和滿足的意味來。特別是兒子被郭焱逗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唯獨兒靜靜窩在他臂彎,只屬于他似的,他便覺得還是兒和他親。
水玲瓏將溫馨的小天地給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自己則系上圍去了墨荷院的小廚房。許久沒有下廚,鐘媽媽看到時都驚呆了。
花了半個時辰的功夫,為家人做了一頓心晚餐。
諸葛鈺隨了老太君,好甜口,水玲瓏便做了楓涇丁蹄、貴妃、清蒸基圍蝦、糖醋咕嚕。
郭焱隨了,無辣不歡,水玲瓏做了干燒鮐魚、麻辣子、臘味合蒸、庭魚肚。
如今喂,口味上由不得自己,便來了一盤燴三鮮、一份白云豬手和一籠燕窩。
再配上板栗燒菜心、上湯娃娃菜、涼拌三和清炒木耳,并蓮藕紅豆龍骨湯和淮山茶樹菇湯。
飯菜擺在正房紗櫥后的隔間,姐兒和哥兒在吃了一頓之后齊齊進夢鄉,水玲瓏、諸葛鈺和郭焱圍著桌子坐了下來。
郭焱很孝順地給水玲瓏布起了筷子,諸葛鈺則親自盛了湯,并用勺子一點一點去了表層的油,又試了溫度,這才放在水玲瓏面前。
水玲瓏發自心地笑了,真像做夢一樣,子平安健康,夫妻恩和睦,沒有烽火硝煙,沒有妻妾爭斗,整一片海晏河清:“都吃吧。”
二人拿起筷子,開始品嘗最的人為他們做的晚膳。
水玲瓏吃不得海鮮,他們兩個卻不釋手。水玲瓏拿起紅的全蝦,剝了殼又蘸了,諸葛鈺一個,郭焱一個……
看著他們吃得津津有味,水玲瓏就在一旁笑得眉眼彎彎。
諸葛鈺夾了一塊魚,剃掉魚刺,放碗里:“別只顧著我們,你也吃。”
水玲瓏最吃的翅膀,郭焱將兩支翅都搜羅到碗里,瞇眼笑道:“多吃點。”
水玲瓏含笑點頭:“嗯。”
一頓飯,三人吃得飽飽,郭焱簡直要嫉妒死諸葛鈺,近水樓臺先得月,天天都能大飽口福!
三人漱口凈手完畢,起去了正房,枝繁奉上一杯西湖龍井,諸葛鈺的;一杯蜂茶,郭焱的;一份新鮮羊,水玲瓏的。
郭焱主談起了與小憨的談話:“……哎呀,都怪我,一開始愣是不信他,總覺得他說什麼鬼鬼的,鬧著玩兒。”
水玲瓏喝了一口羊,角有了一圈沫沫,諸葛鈺拿出帕子了,激一笑,又看向郭焱,笑容漸漸染了一分肅然:“是三月十一號的話,正好也是小夏丈夫被打傷的那晚,小憨口中的鬼是上燕無疑了。”
“那……那名男子……”郭焱略有些不自然地問。
水玲瓏從容地道:“荀楓。”那晚荀楓被押往東部,正好自林子附近路過,不排除荀楓和手下來了一招梁換柱,替進囚車,荀楓落荒而逃。
郭焱遲疑著問:“小夏說他渾是,又被了子是怎麼回事?”別告訴他,上燕真的是打算強了荀楓?!如果這是這樣,他會跑到喀什慶,把上燕的尸骸挫骨揚灰!
水玲瓏看著,哭笑不得:“你不是讓小憨挖了個深坑,又埋了困?”
“嗯!”郭焱點頭。
水玲瓏眨了眨眼,忍俊不地揚了揚角,道:“我猜,逃跑中的荀楓疏于警惕,一不留神掉進你挖的坑里了。”
郭焱瞠目結舌:“啊?”這……這麼坑爹!
水玲瓏按了按眉心,盡管心里幸災樂禍,可當著兒子的面不能表現出現,只能忍得辛苦,語氣如常地道:“應該是上燕救了他,小夏丈夫看到的景不是刺殺,不是**,而是療傷。”
郭焱長吁一口氣!
諸葛鈺自然沒放過水玲瓏和郭焱的任何一個表,水玲瓏是漠然的,郭焱卻是有些關心荀楓的,他濃眉微蹙,總覺得這三人有什麼稀奇古怪的聯系,他尊重水玲瓏也信任水玲瓏,所以哪怕水玲瓏待郭焱像待自己的親兒子,他也沒二話,只是……他們三人有他不知道的,這令他有些抓心撓肺!
“很奇怪,上燕為什麼會救下荀楓?是巧合還是刻意為之?”斂起心底的緒,諸葛鈺凝眸道,“上燕不像是那種慈悲為懷之人,要是有這種特質,也不至于做了那麼多喪心病狂的事。”
最可惡的是專門害孩子,諸葛鈺、諸葛琰、皓哥兒,這人簡直是個瘋子!水玲瓏按了按眉心,看向諸葛鈺說道:“你認為呢?上燕和荀楓之前就認識的幾率有多大?”
諸葛鈺沉思片刻后搖頭:“為零。”
也就是說,這兩人原本風馬牛不相及的,卻很詭異地湊到了一起。
水玲瓏眉梢微挑,若有所思道:“郭焱你上回不是說太上皇一路上都給荀楓下了骨散,所以荀楓武功盡失嗎?”
“啊,是啊。”郭焱木訥地回道。
水玲瓏和諸葛鈺換了一個眼神,達共識,上燕和太上皇是一伙兒的,如果不然,多年前中毒以及走解藥的事也不至于安排得如此天無。這一回,太上皇表面發落荀楓去東部,暗地里卻算準荀楓會半路金蟬殼,是以遠遠地派了人盯著,一旦他逃離,上燕便會以一種人救英雄的形象出現,即便沒有郭焱挖的大坑,也會有太上皇導演的刺殺。反正,是要把上燕送到荀楓邊,讓這兩人勾結。
諸葛鈺似笑非笑:“荀楓就沒看出太上皇在利用他對付鎮北王府?或許,他真把王府拉下馬時,太上皇便要卸磨殺驢了。”
水玲瓏“呵”了一聲,似嘲似譏似幽幽薄怒:“關鍵是荀楓這人很自負,他明知太上皇在利用他,卻覺得自己能最終反利用上燕一把。上燕與太上皇的是合作,與荀楓的也是合作,端看誰能更好地迎合、滿足復仇的。”
這些上位者,從來沒把臣子當人看,一心只想著鞏固皇權、征討四方。就不知,上燕這顆毒牙拔掉了,荀楓到底還有沒有后招。
郭焱頓了頓,又睜大亮晶晶的眸子道:“你怎麼能確定那人是荀楓?雖說押送荀楓的隊伍的確路過了林子,可附近的山民、村民也不是沒有,據小夏的丈夫,那人只穿一件白中,又看不出份貴賤。”
水玲瓏輕咳一聲,道:“‘發可’這個詞,只有荀楓會說。”
郭焱知道荀楓的一些事,但對荀楓的生活習不比水玲瓏了解,他疑地道:“為什麼只有他會說?這個詞什麼意思?”
“它是西洋話的一個單詞,罵人的……口頭禪。”水玲瓏著頭皮較為委婉地解釋了一句。
罵人的口頭禪?不帶臟字啊……
諸葛鈺和郭焱頓覺用,彼此瞪了一眼,異口同聲:“發可!”
天安居,老太君端坐于炕頭,諸葛流云和穆華分坐兩旁的冒椅上。
諸葛流云簡單講述了上燕的經過,說到陷害諸葛鈺、諸葛鈺和皓哥兒時盡量一筆帶過,免得老人家覺得兒孫太可憐,又哭得傷痛絕。
老太君在心里把上燕那個惡毒的人狠狠地問候了千百遍,好端端的一家子,原本可以幸福滿,冷幽茹本不是小肚腸之人,若有琰兒,定不與小鈺的娘爭什麼,而上茜若是沒被上燕走,玲兒便也能開開心心地長在王府……
瞧瞧上燕把這個家拆了什麼樣子?
琰兒枉死,上茜母遠離大周,玲兒客死他鄉,小鈺年孤獨……
老太君用帕子抹了淚,好想老太爺,想抱著他胳膊大哭一場。
諸葛流云遞過帕子,忍住心痛寬道:“娘,您別太傷心了,都過去了。”心也不怎麼好!
穆華正襟危坐,對這家子人沒太大,老太君哭于他而言也就是一名普通老人暗自垂淚,他覺得老太君可憐,但也不為傷。
老太君那帕子了淚,對穆華哽咽道:“你是怎麼找到大周來的?”
穆華起,拱手作揖,如實作答:“回老太君的話,是郭將軍找到我府上,拿著皓哥兒的畫像與我說了王府的事,我才知道自己找了一年的兒子竟然被陌生人帶到了大周。”
郭將軍郭焱?諸葛流云的目凝了凝,郭焱拜了水航歌為干爹,名義上便是水玲瓏的干哥哥,兒子和他的關系也向來要好,此次兒子去喀什慶,郭焱去南越,應當是兒子和玲瓏一早發現了上燕的異常,商議之后便請郭焱幫忙跑了一趟南越。
老太君也見過諸葛鈺和郭焱在一起吃飯下棋,便覺他們二人是很仗義的朋友:“這回真得好生謝郭將軍。”
諸葛流云恭敬地應道:“小鈺和玲瓏留了郭焱用晚膳,玲瓏懂禮,想來會好生酬謝郭焱,我這邊待會兒也送一份厚禮到郭府。”
“嗯。”老太君沒意見,人世故丈夫和兒子比懂,他們辦事放心,吸了吸鼻子,看向穆華,和藹地道,“你是玲兒的丈夫,便是我們諸葛家的一份子,今后別再‘老太君’‘老太君’的了,與小鈺和玲瓏一樣,喚我‘’。”
穆華頓了頓,似在猶豫,須臾,恭謹地道:“是,。”
老太君欣地笑了笑。
諸葛流云就直了腰桿,故作深沉道:“我呢?”
穆華微愣,一天之接納這麼多亡妻的親人略有些突兀,但他還是禮貌地道:“父王。”
諸葛流云也出一抹淺淺笑意來:“坐吧,今兒大家都累了,明早我帶你和他們一一見面,王府的人說多不多,說不,我們是長房,你上午見到的還有二房。”態度有的隨和。
穆華寵辱不驚,神依舊:“是,父王。”
諸葛流云暗嘆,長得不錯,單純又正直,中不足的就是書呆子一個,太刻板。
穆華坐下后,老太君談起了正題:“說說皓哥兒的去吧,這孩子隨了上燕一年,不管上燕怎麼刻薄他,他對都是有的,現在上燕沒了,孩子一醒就得哭,今后放誰邊帶著?我這里,怎麼樣?”
老太君想養重孫啊,想睜眼后閉眼前都能看到重孫小小可的臉,何況天安居空落落的,若有孩子承歡膝下,吃飯都能多吃好幾碗。但不知想到了什麼,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建議:“算了,別我這兒了,不好。”
諸葛流云的第一反應是帶回主院,老太君想留皓哥兒在邊的話,他也不會反對,在天安居的話,皓哥兒能得到妥善的安置,老太君也能多個伴兒,一舉兩得。但老太君緣何又改變主意了?
“娘,您要是想留孩子在邊,我多安排幾名母照顧,白日里皓哥兒上學,晚上有母也不累著您,您寂寞的時候有個重孫陪陪,我也安心些。”
老年人一怕沒了生存價值,二怕寂寞。
老太君花白的眉擰了擰,嘆道:“這孩子從出生就開始經歷喪失至親的痛苦,先是母親,再是父親,上燕盡管不是上茜,可在皓哥兒眼里就是他外婆,這孩子已經敏脆弱得不行了,養在我邊,萬一養出了我卻不知道哪天撒手人寰,你他……再痛一次?還是找個年紀輕,能陪他長到大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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