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妄的恢複力比沈意想象的要好得多。
在醫院待了不到三天就拆了線,醫生說可以回去養著了。
他們出院的那天,沒讓江翡和顧南城來送。
病房裏也沒什麽需要收拾的,沈意負責開車,他難得坐了回副駕駛。
車子緩緩停在淺水灣前,沈意在小區門口看到了悉的影。
“是閔。”還有周嘉敏,站在閔邊。
沈意看向裴妄,對方沒什麽緒,將搭在窗戶的手收回,車窗緩緩升了上去。
意思顯然明了。
他不想見。
沈意本打算越過閔,當作沒看見,把車駛進小區裏。
可閔認識裴妄的車,人堵在車前,勢要見他一麵的打算。
“要不,還是見見吧。”沈意輕言,“聽說和裴振遠離婚了,準備回雲城。”
裴妄垂下眼簾,疊的手指微微翹。
沈意的手指進他的掌心,和他十指相扣,替他做了決斷,“我在家裏等你。”
裴妄似乎被這樣的字眼溫暖到,手了的發,輕輕‘嗯’了聲才下車。
他和閔去了附近的咖啡廳。
沈意把車停下後,周嘉敏迎麵而來。
一張卡遞到麵前。
這是沈意前段時間如約給周嘉敏的卡,裏麵是滄鴻全部的片酬,以及在最近幾天接的幾個商務代言的費用,總共三百萬。
風吹了人的發。
周嘉敏將淩的頭發別在耳後,“你拿回去吧,我不需要了。”
沈意看,“為什麽?”
“我父母昨天去世了。”周嘉敏眼圈泛紅,顯然是哭過的。
出一抹笑容,“他們看了我的手機,看了我和裴昊東先前的聊天記錄,就打電話給我原來工作的學校才知道我已經辭職很多年了,所以和我爸一起……跳樓自殺了。”
幾近哽咽的說出這些話。
沈意從包裏拿出紙巾遞給,語氣複雜,“節哀。”
周嘉敏低著頭噎,肩膀抖,“我們家庭條件不好,白天他們要去工地,晚上還要下地幹活,就為了存我上大學的學費……
他們這一輩子都為我勞,我卻從來沒讓他們過上麵無憂的生活,甚至丟盡了他們的臉麵,到最後他們還為了我自殺……”
沈意不發一言的抱住的肩膀,“我理解你,知道你很難過。”
周嘉敏已經淚流滿麵,“旁人說理解我不信,但我知道你能理解。”
因為沈意的父母也是跳樓自殺。
比更難過的是,沈意的母親死在了沈意的麵前。
而周嘉敏趕到療養院的時候,看到的是父母兩冰冷的。
醫生說,“令尊的本就撐不過今年,這次從樓上跳下去我們都沒想到,甚至不知道他們是怎麽爬到那麽高的地方的……周小姐還請您節哀。”
周嘉敏的母親終隻能在椅上,父親勉強能走,但也隻能靠拐杖。
兩個老人在漆黑的夜晚,避開查房的護士,留下一封書就這麽走了。
書上是扭扭歪歪的字。
周母周父沒有上過學,這些字是他們一個字一個字請教護士或者路人怎麽寫的。
“嘉敏,爸爸媽媽對不起你,沒能像別的爸媽那樣給你一個溫暖可靠的家,還記得小時候你就驕傲的告訴我們,你要為一個優秀的人民教師,為了考進大學,家裏沒有蠟燭,你就去鄰居家的門口借看書,每次功課都是一百分。
村子裏的人都羨慕爸媽有個好兒,你可是我們村裏第一個大學生呢。
是我們太沒用了,沒能為你的助力,還了你的絆腳石……
每次我們問你過得怎麽樣,你都含糊地說過得很好,不是漲工資就是發獎金,可是那些錢又怎可能我們這麽昂貴的治療費啊?
所以我看了你手機上的信息,記下來那些字的形狀,去問護士才知道你這些年過得生不如死……
爸爸媽媽年紀大了,沒幾天活頭了,也活夠了……
所以我和你母親約定在這一天結束生命。
你不要歉疚,是我們太累了,太困了……
病痛折磨得我們每天都睡不著,這樣活著真的好累。
兒,你知道嗎,爸媽這輩子最驕傲的事就是有了你,我和你母親都希你能變回那個無憂無慮的好老師,德才兼備,教書育人,永遠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
我們走了,乖兒,願所求皆如願,願所盼皆可期,咱們,來生再見吧。”
那天周嘉敏悲傷的不能自已,幾次昏厥。
這次來找沈意,隻是為了還這張卡。
“我爸媽已經去世了,閔也同意我離開裴家,從今以後我隻是周嘉敏,不再是裴家。”
沈意從強塞回手中的卡上抬眼,“其實你可以留這張卡,這是我曾經許諾給你的,無關你父母去世或者在世。”
周嘉敏掉眼淚,搖頭,“前半生我丟盡了他們的麵,後半生我想幹幹淨淨的活,這些錢雖然人,但我自己也能掙,不管多,屬於自己的拿到手裏才踏實。”
沈意看出心意已決,沒有勉強,“如果你改變主意,也可以隨時來拿回這張卡。”
周嘉敏扯,“不會有那天。”
沒了裴家,沒了裴昊東。
們這會兒更像是路上偶然遇見的久別重逢的故友。
說話間也沒了咄咄人。
“那你打算怎麽辦,裴家已經不在了,你可以繼續留在深城。”
周嘉敏聞言,掃過高樓聳立、霓虹炫目的四周。
不人削尖了腦袋想進這紙醉金迷的深城。
這裏寸土寸金,這裏人間天堂,這裏藏了許許多多人的夢想。
留在這裏,或許將來能找個合適的人結婚,然後過上平淡安靜的生活。
不是大富大貴,勝在細水長流。
但周嘉敏還是決定離開,“這地方有我太多不願意回想的記憶,我已經申請了老家的支教,在支教的同時考師大的教育學研究生,我要重新開始生活了。”
出勉強的笑容,看向沈意時,有幾分真誠。
“沈意,從前我對你做了些過分的事,你也別記仇,就當我們從來沒見過,也希你和裴妄……祝你們幸福。”
沈意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手抱了下。
釋懷了過去所有的恩怨。
“同祝好。”
沈意沒有在樓下耽誤太久,因為還有別的事要做。
給裴妄發了條微信,就先上樓了。
——
咖啡廳裏,五分鍾過去,麵前的閔還在默默的掉眼淚。
這兩天清瘦許多,穿著白的上,頭發盤在腦後,上沒有任何昂貴的配飾,顯得病態又單薄。
閔疼惜的看著他,始終一字不發。
視線相對,裴妄淡淡的說了句,“沒什麽要說的,我先走了。”
“等下!”閔的麵容有些蒼白道,“我……”著他,幹裂,“我和你爸要離婚了。”
裴妄沒什麽緒,“聽說了。”
“他對我坦誠了所有的事,我沒想到是裴昊東要置你於死地,這件事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阿妄,如果我知道他們是這樣的念頭,我死都不會促他們的!”
裴妄看著的神,“那又如何。”
指腹低了些水杯,挲著杯沿轉了下,“就算你不促他們,我們的關係也不怎麽樣。”
閔口發悶,“可是我們從前還能像正常母子一樣流,而如今你連見都不想見我了。”
“不見你,是為了你好。”裴妄語氣聽不出什麽喜怒。
“什、什麽?”
裴妄漠然看,“難道裴振遠沒告訴你裴昊東的死因嗎。”
閔的手指攥,“我知道。”閉了閉眼,“這是他罪有應得的。”
“是嗎。”裴妄扯。
“可我怎麽聽說你連夜飛往柬埔寨為裴昊東斂超度,還將他葬了裴家祖墳呢。”
閔了,“無論他生前做過什麽十惡不赦的事,但他都已經死了,也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了代價,我隻想讓他土為安。”
裴妄倏地一笑,“你還真是一位好母親。”
閔怎麽聽不出他話裏話外的諷刺,輕輕吐氣,從包裏拿出一個致絕倫價值不菲的首飾盒,推到裴妄麵前。
“你對我心裏有氣,我不怪你,也不希你能理解,因為隻有為父母才能在將來某一天諒做父母的難。”
閔打開首飾盒,裏麵是件奢侈溫潤的翡翠玉鐲。
“這是裴家給曆代兒媳的傳承,周嘉敏已經決定離開裴家,我就將鐲子收了回來,既然你決心要娶沈意,這個鐲子就該屬於。”
閔想用這種方式緩和與他的母子關係。
誰知裴妄垂眼掃過,“這玩意兒,我們意意看不上。”
“以你的財力的確能買更完無缺的玉鐲,但這件代表的意義不同……”
“是不同的。”裴妄眉梢吊著,嗓音散漫的打斷的話,“戴過的人下場都不怎麽樣,可見不吉利。”
“……”
這時候裴妄桌子上的手機進來一條微信。
屏幕的融進他漠然的眼中,有了些許彩。
指尖微,回複了句:【我馬上到家。】
起就要離開了。
閔追上去,語氣懇切,“你就不能原諒我嗎?阿妄,我願意接沈意,我也願意……”
“我不能。”裴妄冷漠,“我已經不期待你給的家了。”
他有沈意,沈意會給他一個家。
別人的,都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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