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宅子會置在江南?”他抵著下思忖道,“聽說江南有一種花,民間做六月雪。夏天的時候花開了,風吹起來,很漂亮……”
“下雪一樣。”他輕聲說。
“祝子安,你喜歡看雪啊。”的聲音把他從思緒里拉回來,“可是你在這里就可以看啊。長安不是年年都下雪?”
“以后每到下雪的日子,你一定要回長安看雪。”說,“順道來看我。”
“我喜歡。”他低著頭笑,“但是我怕冷啊。”
他頓了一下,補充道:“我是南方人嘛。”
這個人的每句話都合合理,可是聽起來卻很像信口胡謅。他的眼瞳干凈又清澈,滿是不容置疑的認真。他支著下凝,好似下定了決心要藏住一個很大的。
“好了。”他放下茶盞,了個懶腰站起來,“我們去鼓樓酒肆。今晚有人請客,我們去吃白食。”
鼓樓在西市附近,距離東南角樓很遠。兩人先一道回了書坊,站在門口等十一駕馬車帶他們過去。
黃昏時分,天氣轉涼,沁涼的風拂過長街。“十月小春”在一日之間就結束了,滿街繁花紛紛落了一地,仲冬時節正在馬不停蹄地趕來。
祝子安攏著袖袍,輕輕地著手,在一盞昏黃的燈下,原地踱著步,仿佛一名在寒風里等車的異鄉旅人,哆哆嗦嗦,蕭蕭索索。
姜葵看了他一會兒,轉去書坊里找柳清河要了一個小袖爐,添滿了香灰和火炭,不由分說塞到他的手里。
“你不是南方人嘛。”哼了聲,“那麼怕冷,用這個好了。”
“多謝多謝。”他笑著接過,手掌在袖爐上輕輕挲,很像是貧窮書生靠著炭火取暖的樣子。
這副樣子也和謝無恙一點都不像。那個人在取暖的時候,總是捧一個銀葉小手爐,低垂著眼眸,華貴又清寂,沉靜得好似一尊玉佛小像。
霞漸漸收盡,馬車停靠在書坊門口。
十一在前面趕車,姜葵和祝子安一齊上了馬車,撲面而來的是炭火烘出來的暖意,整個車廂有如一座烤爐。
姜葵被熱得連忙去拉開車窗簾,祝子安還是抱著那個袖爐,坐在對面看,角帶著一縷笑意。
“請客的是北丐袁二幫主。救出了冷白舟,他老人家高興壞了,在鼓樓酒肆擺了酒宴。”他笑得狡猾,“到時候有一份大禮送你。”
馬車很快停下了,卻不是停在西市鼓樓,而是停在長樂坊的窄巷前。喧囂的人聲如沸,遙遙傳進車廂里。
“我以為我們是去鼓樓?”姜葵怔了下。
“嗯。”祝子安點頭,“先去喊人。”
他起探出車窗,朝著不遠的打鐵鋪子高喊:“小白大師!請你吃飯!”
鋪子前探出一位小的姑娘,肩扛一把碩大石錘,挽了袖子大笑道:“奇了怪了!先生一向抱怨手頭,今日怎的忽然請客了?”
“欠你一頓飯錢!”祝子安笑答,“今晚鼓樓酒肆,好酒好菜管夠!”
他拉了簾子,坐回車里,聽得背后傳來一句嘹亮的“好嘞”,轉頭悄聲對車里的附耳道:“反正花的又不是我的錢。這回可要讓袁二幫主疼一陣了。”
“祝子安,你果然是財鬼。”小聲說。
車轱轆碾過長長的青磚小道,經過長樂坊每條窄巷的口。每當馬車一停,祝子安就探出窗,把小巷里的住客一一喊出來,大聲告訴他們今晚在鼓樓下有一頓不要錢的晚宴。
黃昏的長樂坊里熱氣騰騰,他的聲音穿煙霧,明亮又清朗。他每一次喊完人、坐回車座上,都會壞笑著向車里的。開始思考這家伙除了狠狠訛袁二爺一把之外,是否還在打的什麼主意。
馬車又停了,這一回停在阿蓉母子住的那條巷子前。
祝子安下了車,轉引著姜葵一同出來,走到烏木小門前叩了叩。
開門的是小塵。這個清秀男孩有模有樣地行了個禮,領著兩人往后院里走,邊走邊道:“祝公子,江俠,冷白舟已經醒了,不過不大高興,不肯喝藥呢。”
小年有些苦惱地撓了撓頭:“嫌我煮的藥苦,還罵我‘呆頭鵝’。”
祝子安看他很是沮喪,試圖安他一句。他似是認真思考了一陣,慢慢說道:“別太難過。我模糊在話本里讀過,孩子罵你,未必是討厭你,反而是——”
姜葵踩了他一腳:“你都在教什麼啊?”
“對不住,我說的。”他低頭道歉,“小塵,別聽我的,聽的。”
兩人推開里屋的門,床上坐著一個小姑娘,生了一張雕玉琢的小臉,滿臉都是囂張跋扈。聽見開門聲,立即頤指氣使起來。
小姑娘的聲音連憤怒時也又細又:“我都說了!藥太苦了我不喝!”
愣了一下,見開門的不是小塵,而是姜葵和祝子安。
“壞姐姐!”沖著姜葵大喊一聲,趕忙用被子蒙住腦袋。
接著,在被子底下抬起眼瞼,又看見祝子安,興高采烈道:“好哥哥!”
祝子安笑了一聲,悄悄對姜葵說:“你看我怎麼帶孩子。”
他領著小塵走過去,拍了拍冷白舟的肩膀,板起臉嚴肅道:“小舟,聽話!小塵照顧你大半日,十分辛苦,你應當好好謝他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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