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日，裴晏舟也沒能瞧見心心念念的那道影。

他三日未曾閉眼，眸底猩紅得可怕，若不是崇安帝派人來將他攔下，他興許還會不管不顧地尋下去。

可饒是麵前的侍衛拿著令牌，他也還是隻停在了城門下，看著四的街道。

宋錦茵極出府，就算是都城裏熱鬧的集市，也隻知曉那麽幾個，怎麽可能這一趟，連讓三批人都未能尋到其蹤跡，其中還有那麽多他手下的探子。

裴晏舟眸底猩紅褪去，目逐漸幽邃暗沉。

一定是哪裏出了錯，亦或是，從最開始便行錯了路。

“還請世子莫要再為難小的，陛下已經替世子遮掩了一二，如今朝中人頗有微詞，饒是上頭有長公主尋刺客一事在前擋著，眾人也已經盯上了世子。”

為首的侍衛拱手行禮，原本冷肅的麵容上帶著焦急。

若是不能將人帶回去，這事兒便會越鬧越大，陛下的怒火也決計無法平息，他亦有失職一罪。

林景修見狀亦是點了點頭，拉著韁繩上前。

這幾日追著這個好友，倒是讓他沉穩了不，如今無需提醒也知，眼下的局麵對裴晏舟有多不利。

“來人說的是，晏舟，你萬不可再意氣用事。”

林景修低了一些聲音，不讓人知曉，“我那位舅舅向來看重你，想必你亦是心中知曉，若是真因此惹怒龍，那些伺機而之人可不會放過你。”

頓了頓，林景修看著裴晏舟冷峻的眼，間咽了咽，又添了一句：“你若是失了手上的一切，便更不可能尋回宋錦茵，到時，與旁人親近，你連出手的能力都沒有。”

話音未落，一窒息之朝著他撲麵而來。

迫伴隨著寒芒，從他上掃過，而後四散開。

“同旁人親近？”

男人終於有了反應，拉起韁繩的那一瞬，眼中清明浮現，背脊筆直，氣勢陡然迸發。

他可以用一輩子去求的原諒，去等回頭，但，誰也別想取代他的位置，站在側，更別提同親近。

“誰敢？”

裴晏舟下的瘋狂又有波的跡象。

隻要一想起可能會在逃離他以後遇見其他男人，可能會將曾經對他的依賴和溫對向旁人，甚至可能在旁人麵前委屈的掉眼淚，他就有控製不住的暴戾。

“是是是，別說旁人不敢，以宋錦茵的子，應當也不會願意。”

林景修果斷地選擇了退讓一步。

可他也深知，如今想勸裴晏舟，隻能讓一切事都扯上宋錦茵。

“可是你若再三抗旨，到時你如何護住？你別忘了，我那位舅舅是天子，你比我清楚，天子的本。”

說及此，林景修的目也沉了沉。

他曾以為親近的舅舅，以為能護著他們一家的天子，最後卻為親手設計，讓自己姐姐頂替真正的公主，嫁去北戎的罪魁禍首。

眾人都在稱讚天子疼公主時，無人知曉長公主府有多消沉。

他母親抱著父親的牌位哭了足足半月，他亦是日日憶起長姐離開時訣別的眼。

直到後來他才漸漸明白，所謂疼公主和為了大夏，都是幌子罷了，天子真正的心思，不過是想拿他的母親，和他父親留下的那些舊部。

合公主在北戎到的所有對待，同他這個帝王對長公主府的看重不了幹係。

崇安帝越看重這個皇姐，越看重他的外甥，和親的公主便越能到尊崇，故而長公主若想讓兒過得順遂，便隻能依附帝王。

皇家姐弟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毫無緣的臣子。

若不是裴晏舟手中有他自己掙來的功績，又有著同國公爺不和的遭遇，崇安帝如何會對他如此忍讓。

興許這裏頭還有他猜不到的緣由，但他想，裴晏舟定是清清楚楚。

“晏舟，三日了，你已經尋了整整三日，若是繼續下去，就算尋回了，你也當想一想往後的境，鬧得太大，總歸對不益。”

“我知。”

裴晏舟抬眸迎向吹來的涼風，眼中幹，卻又有猩紅蔓延。

他輕聲開口，語氣低沉，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在回應旁人。

“我知不喜如此，可若將搜尋之人撤回，之後，我又該去何尋？”

涼風打向城門，許久，裴晏舟才定下神，喚來玄一。

“派人去長公主府送上謝禮，再留幾對人馬守住城門，務必查探每一個出城的子，玄衛留下繼續搜尋，不可錯過城中每一地界。”

見裴晏舟像是不再被瘋狂纏繞，林景修終是淺淺鬆了口氣。

宋錦茵能躲他三日，必定不是簡單的逃離，連他都有些詫異。

隻是如今裴晏舟萬不可在此事上停留太久，人可以繼續找，但裴晏舟，不能再如此頹廢下去。

“剿匪之事迫在眉睫，你唯有打起神，到了玉西山，才能確保萬無一失，若是半月能將差事辦完，到時趕回來也能繼續去尋.....”

“五日。”

裴晏舟拉韁繩，終是準備離開。

隻是出口的話卻是讓旁人目瞪口呆，已經不知該如何回應，若真是五日，那不知會是何等修羅場麵。

裴晏舟並未有同人解釋的打算，他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最多五日，他隻能留給這件差事，最多五日的時間。

經過城門時，裴晏舟下意識抬頭看了看，又想起了宋錦茵的臉，心裏猛然一，一陣陣疼得厲害。

心心念念想要離開的人，想要離開的地方，如今都放在了一。

若是被瞧見，想必該會笑得開心才是。

“玄一，再派人回那座府邸！”

似憶起什麽，男人突然皺起了眉，下頜繃了一瞬。

宋錦茵不可能這般會逃，就算有沈玉鶴的相幫，也不可能躲過他三日的搜尋，唯一的可能，便是本就不在他們找尋的範圍之！

思及此，裴晏舟連呼吸都重了幾分，握著韁繩的手也不停地用力，心中欣喜，又忐忑。

“回那座府邸，派人裏裏外外仔細搜一遍！”

玄一不解，但轉而便反應過來，臉上閃過詫異，“是，屬下這就帶人過去！”

“萬不可傷著。”

“是，世子！”

林景修反應稍稍慢了一些，直到玄一帶人離開，他才想明白緣由，拉著韁繩上前。

而與此同時，一輛馬車從他後駛過，停在了前頭排著出城的位置。

馬車不算太大，裏頭坐著兩個姑娘，都是男子裝扮。

隻是沒有紅齒白的富家模樣，唯有稍顯黃的，和一雙帶著繭子的手，一看便是經了不風吹日曬的辛苦人。

“今日城門打開，出城的人定是極多，爺莫急，先喝口水潤潤。”

裏頭的姑娘接過水壺，小口小口喝得乖巧。

隻是水珠落之，下意識抬手了，黃便被衝開了一些，出白皙的底子。

“爺莫。”

遞水壺的姑娘瞧見這一靜，趕忙從腰間掏出了些東西，手搗鼓了許久，才出指尖上的臉。

“我就說直接戴個人皮麵方便，他偏不信我的手藝，是要讓你頂著自己的臉出城，若是半路被......呸呸呸，爺別放在心上，我胡謅的，做不得數。”

“我無事，倒是姑娘莫氣。”

旁邊的姑娘彎笑了笑，赫然是之前還躲在府中未出來的宋錦茵。

“我要是早兩日見著你，那人皮麵早就做出來了，偏他還在那不急不急，今日才讓我帶著藥去接你......”

宋錦茵正聽得有趣，耳中卻突然飄進了晏舟二字，像是林家爺的聲音。

宋錦茵呼吸一窒，頓時便聽不見其他。

握著水壺的手失了力，跌落在地，裏頭濺出的水珠潑灑到了的上和指尖。

可卻渾然不覺，隻呆呆地聽著外頭的靜，下意識又抬手覆上了小腹。

裴晏舟也在。

男人回應的聲音有些沙啞，還著濃濃的疲憊，腦中霎時便浮現出以往裴晏舟差事頗多的日子。

有好長一段時日，他都忙碌到深夜才會進的屋子，而後輕輕摟著，用這樣充滿倦意的聲音喊上一句的名字。

宋錦茵便時不時地在他溫裏沉浮飄，差一點忘了自己的份，直到每一次裴晏舟親自提醒。

小腹猛地痛了一瞬。

宋錦茵驟然清醒，隻覺得心口堵得厲害。

沒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再同裴晏舟遇見。

可這隻會是最後一次。

往後天高海闊，這世上再沒有宋錦茵，同的孩子，也再不會與他遇見。

......

馬車終於出了城門，朝著同裴晏舟相反的方向駛去。

而裴晏舟卻突然心口一，像是被什麽攥住拉扯，帶出慌和疼痛。

他轉頭往後瞧去，可眼前隻有等著進出城的百姓，和城外寬大的道上，剛行駛出城的馬車。

他遲遲未收回視線，一直固執地盯著遠。

誰也不知道他在瞧什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走吧，再不進宮，真革了你的職，你往後拿什麽去尋宋錦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