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過後就是冷冬,京都的大雪連著下了兩天,風雪漫卷,目皆白,寒意越發徹骨。
今天賀母、賀老爺子去寺廟拜佛,賀妄也跟著去了,兩位長輩隨著年紀增長越來越信一些東西,前些天還捐錢把這座廟宇修繕了一番。
剛踏進寺廟,賀老爺子就警告似的瞪了一眼賀妄,“你小子別說什麽話,不然回去我打斷你的!”
說這句話完全是因為有前車之鑒,前些年他們不是沒帶著賀妄一起來拜過佛,當時正值十七八歲的年站在一旁抬頭看了看那尊半舊的大佛,口出狂言,“這佛連自己都救不了吧?”
賀母大驚失拉著他,讓他別說,趕去給佛祖上炷香請罪。
賀妄嗤笑一聲,“我就說句實話他就生氣了,看來佛祖還小氣的。”
好在當時殿就他們三人,不然他怕是要被人打出去。事後賀母還捐了一筆不小的善款,給佛像重塑金。
賀妄不信神佛,之後幾年他們再來拜佛都沒帶他來過。
今天雖然是賀妄主跟著他們來的,但為了防止他忽然說些大不敬的話,還是得提前打個預防針才行。
賀母和賀老爺子沒管他,任憑他在院子裏溜達,進大殿虔誠燒香去了。
但等到他們出現時,卻沒看見賀妄的影了。找了一圈之後在供奉另一尊大佛的殿看到了他。
高大的男人跪在團上,虔誠又恭敬地拜了拜,又起上了香。
他踏出殿門,黑大上落了風雪。
“走吧。”
“喲,真是稀奇事,不是不信佛嗎?”賀母說,“我之前就說了,人到了一定年紀就會自解鎖信仰,你還不信。”
賀妄哂笑了一下,“現在信了。走吧,不是說去吃齋飯嗎?”
賀老爺子搖搖頭,回頭看了一眼殿那尊藥師琉璃如來。
藥師佛。
在信仰中,藥師佛是治愈疾病、消除痛苦和長壽安寧的化。
年夜,賀妄和幾個朋友一起聚餐。
他們家裏的長輩們都看農曆,對元旦年夜沒那麽看重,倒是年輕人喜歡三三兩兩約著一起年。
但從進門開始他們就發現賀妄的緒不對,自始至終都漫不經心地玩著手機。
其實說是“玩手機”也不太準確,因為他也沒在認認真真看什麽,總是兩三個件來回切屏,隨便翻兩下又切到另一個件上。
大家都不太敢問。
男人給一個人發了消息確認。
【煙花秀準備好了嗎?】
對麵秒回。
【我辦事你放心,特意發了短信提醒的,九的海城人都知道今晚有煙花秀了。】
牆上掛鍾的分針轉,終於和時針匯,終於指向了十二點。
幾個朋友不約而同舉杯,賀妄也散漫地舉起了酒杯和他們了一個,“新年快樂。”
這或許就是當代年輕人的年方式,一到十二點就好像被打開了某個開關,又是卡點發朋友圈又是跟列表裏的人互發“年快樂”。
賀妄沒參與他們,他再一次切回了微信頁麵,點開了置頂的聊天框,輸了一句“新年快樂”,卻遲遲沒有發送出去。
就在指腹即將要到發送的時候,他又及時止住退了出去。
男人隨手點開了朋友圈刷新了一下,沈清蕪不是一個在社賬號上記錄生活的人,但就在剛才竟然發了一條朋友圈,不知道是誰拍的,側對著鏡頭,穿著白羽絨服,圍著紅的圍巾,一頭烏黑的長發披在肩頭,隻出極小半張雪白的側臉來,背景是漫天璀璨奪目的煙火。
賀妄將照片保存,放大看了看,照片拍攝的環境沒那麽明亮,所以沒法從出來的那小半張臉看出現在的狀態怎麽樣,不過從照片的整來看,應該是輕鬆的,不然也不會看煙火、拍照片和發朋友圈了。
他回到兩人的聊天框,把那四個字刪了。
男人拿起桌上的啤酒悶了一大口,加了幾個朋友之間的紙牌遊戲,他平時這方麵是高手中的常勝將軍,但今天不知怎的,總是心不在焉的,被他們幾個牌技平平的著打,一晚上下來不知輸了多次,喝了多酒。
不過到了後麵其他人也玩兒嗨了,一瓶接著一瓶喝,一屋子人除了溫如琢清醒之外都酩酊大醉。
賀妄倚在沙發上,又打開那條朋友圈看了看。
溫如琢實在看不下去了,“你就發句新年快樂怎麽了?大不了說是群發的。”
“能信嗎?”賀妄嗤笑一聲,“你看我什麽時候給人發過新年快樂?”
他垂眸,低聲說,“看起來過得不錯,還是不打擾了。”
溫如琢低低歎了一口氣。
賀妄闔著眼,隨口一問,“之前忘了問,在榕城你跟我講的那對夫妻,後麵怎麽樣了?宮頸癌的那個。”
“他們的結局應該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溫如琢說,“患者又哭又鬧,還以死相,兩人還是離了,患者在治療的第七個月去世了。”
“大概一年以後吧,我又看到了那個丈夫,他帶著他的二婚妻子,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來產檢,他現任妻子孕吐,他著急得恨不得替苦似的。”溫如琢笑了一下,“他已經不記得我了,但是我還記得他老婆被檢查出癌癥他嚎啕大哭的樣子。”
這個結局還真和賀妄想象的不太一樣。
他想過好版本的結局,夫妻兩人攜手抗癌,最後擊退病魔,好一生。
也想過悲傷的版本,患者被病魔打倒撒手人寰,丈夫悲痛絕,終懷念。
但獨獨沒有想到男人會在他們離婚短短一年後就和別人結婚生子。
溫如琢說,“所以你也別怪我不相信你,那男人以前也很他的妻子,後來不照樣很現任老婆。誠然,我也沒有權利去指責一個離異的男人追求幸福,但當時就覺得,所謂的也不過如此。”
“個屁。”賀妄冷聲道,“這男人裝深呢,他就隻他自己。”
“真正的很小,小到隻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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