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杰著即墨秋，言又止。

盡管對旁人信仰指指點點不太禮貌，但他還是覺得即墨秋口中的“神”不太靠譜。

此戰關乎著主上安危，不可輕率。

一旦有落敗跡象，要麼調要隘國運擊退云達，為沈棠二人爭取時間，要麼褚杰自己出手——雖說褚杰這五年修為進步不小，比此前十年收獲還大，但云達境界他一頭，再加上他的武者之意蓄力緩慢，優勢在于出其不意，發力方面欠缺，很吃虧。

一個不慎還可能隕落于此。

他還是做好兩手準備吧。

褚杰心下有了抉擇——救沈梨就是救褚無晦，這條命真搭上了，那也是應該的。

此時，祈善平靜的聲音拉走褚杰的注意力：“將者五德，智、信、仁、勇、嚴！”

五德齊出！

還是兩道【將者五德】言靈！

幾乎是前后腳落在沈棠和公西仇上。

龔騁有心理準備，沈梨兩個跟云達之間又有境界差距，純粹二對一幾乎不可能，沈棠帳下人才多，有能力五德齊出的文心文士也不。文心文士下場輔助是必然的，既然能群毆為什麼要逞英雄？但眼前這一幕仍舊帶給他不小的震撼，兩道言靈出自一人。

他雙手環立于空中，視線轉向要隘。

“惡謀，祈元良——”

腦中不由得浮現祈善另一重份。

眾神會西北分會的主社。

下方的祈善似有所，抬眸對上龔騁注視，二人視線在空中匯瞬息就錯開了。龔騁扯了扯角，不再去想眾神會相關容——眾神會會，一群妄自稱神，實際上只是腐爛到脖子還不肯土的舊時代爬蟲；眾神會外會，一群愚弄眾生，貪婪無厭的政客。

從這個角度來看，他倒是同沈國主。

此時此刻的，正滿懷希走上實現理想的道路，為此賭上命與強敵作戰。這種人最值得敬佩，也最為可悲——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被以為的同路人從背后刺穿心臟！

龔騁斂眸下心翻涌的惡心。

戰場瞬息萬變，沈棠和公西仇都是擅長抓機會的人，【將者五德】加，武氣猶如熱油滾水，戰意也節節攀升。二人改了一主一輔的作戰方案，選擇同時進攻。劍與長戟自左右襲向云達要害，公西仇大吼著道：“瑪瑪，將這老東西從天上打下去！”

盡管空戰更靈活，但公西仇的優勢仍在地面，不管是他還是他的武膽圖騰，騰空都需要額外耗費武氣，而云達的武膽圖騰很特殊，天空幾乎是后者的主場，對己方不利。

公西仇這一嗓子，不僅沈棠聽到了，連云達和龔騁也聽到了，大怒：“公西仇，沒有默契你就給我打眼啊，吼什麼吼？”

敵人都知道他意圖了還會上當？

上這麼說，但沈棠行上還是配合公西仇，劍鋒和長戟同時蓄力下，迫使云達以槍相抵。別看這老東西兩百高齡了，但這力氣是真的大，沈棠虎口都被震得發麻。

三道武氣撞擊發出來的風浪砸在面甲，沈棠險些睜不開眼，面甲之下的皮也約作疼，仿佛繃了要開裂。余之中，看到公西仇那條長以不符合人的靈活和角度，一腳蓄力踹上云達的腰腹。這一腳凝聚磅礴武氣，不管是力道還是狠勁兒都拉滿！

砰——

一腳踹中！

云達軀加速朝著地面。

沈棠面不改，心凌。

誰家的腳后跟能朝前的？

考慮到公西仇的武膽圖騰是蛇，這廝也算是半個蛇了，軀靈活一些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沈棠完全不能理解的是云達居然能凌空剎車，即將墜地前生生轉變方向。

所經之，足下冰花綻放，竟是凌空拖出一條冰雪鑄就的數百丈大道，飛濺的冰花、霧氣和火花相輝映。沈棠看著從下方瞬息殺上來的云達，這老東西的目標還是自己，遂真誠發問：“老登，我有個問題哦——這樣的力，你的腳底板都不熱的嗎？”

以云達方才墜地速度來看，幾乎等同于托車開足了馬力，然后出腳用鞋后跟剎車。先不說他兩條會不會廢，畢竟武膽武者魄本不講道理，但鞋底也太結實了！

還是說，武膽武者的武鎧戰靴質量一流？

觀戰的祈善：“……”

沉默的褚杰：“……”

開了眼的龔騁：“……”

斗將之時用言語激怒對手是基本作。

云達不愧是經百戰的老怪，他早年征戰聽過的垃圾話無數，不過大多時候都是罵人揭短的——沒爹媽的罵孤兒，沒兒的說絕嗣，祖籍被敵人攻陷的罵祖墳沒了，妻妾被俘虜的罵烏——最恨敵人拿這些說事。

他的父親頭顱被砍，母親保護發妻被一劈兩半，發妻被人抓走輾轉送人，族人部落十不存一，每一樁都是不可的區！

早年還能激起他的怒火，如今不同。

他活了兩百多個春秋。

還差一些年歲就能湊滿四個甲子。

沈棠罵什麼，他都能無視。

偏偏，沈棠沒有罵人，而是另辟蹊徑。

這反而將云達整不會了。

沈棠沖公西仇大吼道：“公西仇，你主攻，我輔助！且看我怎麼用語言化他！”

公西仇：“……”

瑪瑪的嗓門一點兒也不比他小。

在公西族大祭司和文心文士滿狀態輔助之下，二人聯手對付一個云達并沒太吃力，約還占了上風。但二人都沒忘記還有一個龔騁在旁邊盯著，隨時都有出手襲可能，也要分心看顧，自然無法全力襲殺云達。他們的目的還是將云達從天空到地面作戰。

公西仇主攻，輔助順帶垃圾話。

“老登，元謀承的是你的缽吧？”

“你也聽到大祭司那番話了，你們就是公西一族豢養的蠱蟲，活了兩百多歲也不算夭折了，要不干脆舍生就義？【醍醐灌頂】給你徒弟，元謀從方方面面都很像你啊。”

“水不流外人田。”

“便宜了外人，不如便宜自己人。”

從相貌特征來看，云策跟眼前這個老登還真有些相似，但更多是那種渾然天的冰雪氣質。沈棠合理懷疑云策就是云達的后人，只是不知道他們緣關系有多近。云達跟康國站在對立面，也不知道云策是不是知道點什麼，此前請戰，云策故意避開主要隘。

沈棠也不擔心云策反水。

康國目前的兵制極大削弱了原有的私兵部曲傳統，兵卒對將領的認同沒后者那麼強烈。云策目前率領的兵馬也不是他一手帶出來的，次要隘那邊還有其他將領。沒有證明問題的證據，沈棠也不會隨意懷疑誰。

云達似乎沒想到沈棠會提及云策。

眸更加森冷：“找死！”

沈棠不做遲疑地向下墜落，避開迎面而來的千百槍影，背后長了眼睛，反手一道劍氣劈開襲的冰龍。足尖輕點借力，那些槍影跟冰龍相撞發出來的炸與白霧將周遭天地封鎖，無數冰晶從四面八方攢向。

“呦呦呦，你急了啊？”

云策和云達關系確實不簡單。

公西仇手中揮舞蛇形長戟，發出的殘影兜頭向云達。趁著云達分神對抗公西仇的瞬息，沈棠一劍破開包圍，仍笑靨如花。可銀白武鎧有點點鮮滲出，格外明顯。

沈棠擰起眉，運轉武氣驅散掌間寒意，武氣流經帶來的暖意平細小傷口的刺痛。

這些傷勢何時出現的也不知。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

絕對跟這場沒完沒了的風雪有關！

“公西仇！”

這次沒大大咧咧說出作戰方案，公西仇卻能心靈神會，瑪瑪的意思是讓他創造機會，出老怪弱點，再合擊將人打下地。

嗯，某種程度上，他理解也對。

下方，褚杰張提防龔騁的靜，后者像是看迷一般忘了自己是來進攻而不是吃瓜的，同時關注云達這邊戰局。他眼尖看到沈棠手中慈母劍揮出過半，窄長的劍鋒如冰雪消融，轉為另一個件——一個怎麼看，在戰場都沒多大用途的玩意兒，一頂斗笠！

褚杰是在場實力最接近上方戰做一團三人的人，縱使隔得這麼遠，雙眸依舊能捕捉到瞬息千變的容。那頂斗笠僅閃現一瞬就被沈棠擲出，拋擲的方向恰好是云達方位。

斗笠手化作飛旋的利刃。

這片利刃看似不起眼卻在天空劃開無數道小小口子，拖著銀長尾織出一面天網。

褚杰下意識繃脊背。

他腦中不斷浮現剛才捕捉的模糊畫面。

一點點還原，竟有幾分悉。

此刻，他余看到在一側祝禱的大祭司——要隘下方不斷有片綠云冒出，幾個呼吸功夫便化了林，崎嶇巖石融化了泥沼，約還看到大片赤土地咕嘟冒泡——落此地便等于邁陷阱，不死也要層皮。

難怪云達對地面避之不及。

褚杰視線從即墨秋上轉移到他后的巨大虛影，虛影戴著的斗笠，很眼。二者并非一致，但風格明顯是一脈相承的。

他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

祈善全副心神都在沈棠那邊，直到看到天網出現，這才略松了口氣，這才發現褚杰不正常的反應，繼而注意到他視線落點。

他問：“你也發現了？”

褚杰道：“想忽略也難的。”

主上在公西一族究竟是什麼份？

虛影斗笠垂下的薄紗質地輕盈，但褚杰始終看不到虛影的面容，或者說，即便他看清了也記不住。好在褚杰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主上是什麼份都不影響褚曜是他的債主。

“公西仇——”

所謂“天網”就是無數“天裂”組的巨網，這些裂痕很小，就像是皮不慎被草葉鋸齒割傷，往往連來不及滲出就愈合了。沈棠如今的實力只能維持很短時間，但足以將人困在一片地區，迫對方分散心神，小他能活的范圍，方便公西仇的進攻。

公西仇也沒錯過這次機會。

閃上前，掌風劈出近似小山的掌影，沖著云達劈頭蓋臉砸下：“來，老東西！”

“破！”

以點破面！

云達面上沒有毫波瀾。

不避不讓不退，槍尖一點掌影。

二者相擊，飄飛不定的雪花被一無形漣漪震碎，停滯半空，竟是好幾息都沒有飄落一寸。這漣漪同樣擴散至沈棠和公西仇所在的位置，暴戾冷的氣息在經脈竄。

云達眸底閃過殺意。

但很快，這抹殺意被驚愕取代。

沈棠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的跟前，面上浮現猶如稚般的燦爛笑。沖他揚起比公西仇小幾號，但扇人力道只強不弱的掌。

也是此時，云達發現自己的被拉長了許多，眼珠子挪移，視線所及之，天地間的一切都像是慢作，連自己的肢也陷了泥淖，唯有眼前之人的聲音清晰正常。咯咯笑：“哎呀，難得出來氣，就看到一個好礙眼的老頭子，牙牙要掉了哦！”

云達心下終于不再淡定。

沈棠的掌在視線中緩慢放大。

速度像是刻意放慢了。

云達頂著上的錯覺，“吃力”抬臂接。二者的速度慢得一致，正好相抵。

很快，武鎧下的覺到了力。

一開始不清晰，好似蜻蜓蝴蝶懸停其上，不刻意注意幾乎知不到重量。跟著，重量提升至一塊小石子，逐漸加重一塊巨巖……它的重量似韁野馬，不斷往上狂飆。

眨眼超過此前公西仇和沈棠的合擊。

并且，這個趨勢還沒減緩苗頭。

當力道重過云達的承極限，他的軀不控制地朝著植株舞的地面加速墜落。

墜至半空，被影響的恢復正常。

飄雪隨風飛揚，要隘旌旗獵獵。

云達平靜著要穩住形。

只是——

地面蓄勢待發的植卻不干。

下方植株蠕著，似蛇窟中麻麻的蛇，它們嗅到了獵的氣息，貪婪著朝上延蠕。你纏著我、我纏著你，乍一看像是地面生出一團臃腫瘤子，張開盆大口將踏地盤的獵吞腹中。跟著又被源源不斷纏上來的樹木藤蔓淹沒覆蓋，看得人瞳孔。

褚杰回過神，后背汗出如漿。

“這，會不會太——”

他一時半會兒想不出合適的語。

即墨秋并未展眉：“還未結束。”

天空中的沈棠和公西仇知道這點，龔騁更加清楚，他出手攔住了要痛打落水狗的公西仇，漠然的臉上出僵的笑。

“上次被打斷的，這次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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