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下，你地方知州一手遮天，為所為，賀知州，你是當真覺得天高皇帝遠，沒人做得了這江岸城的主了？”

“屬下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有這種想法啊王爺。”

賀知州砰砰地磕著頭，一邊絞盡腦地解釋。

“陸相出事，屬下也擔憂得很，第一時間就派人去搜尋陸相的下落了，可陸相帶著總督來此是為了兵案，城中可用的人本就不多，已調出大半配合總督大人去查兵案的事，陸相又是摔下……那麼高的山崖，屬下派人找了兩天，才停了人想向京中報信，您就來了。”

“把陳大人帶過來問話。”

容祁瞥了他一眼，直接對著后的暗衛吩咐。

陳大人就是這次跟著陸行來的欽差大臣，他就住在府中，聞言忙趕了過來。

“王爺。”

陳大人的面也并不好看，他沒日沒夜地帶著人去搜尋陸行的下落，已有兩天沒合眼。

“況如何？”

“微臣……找不到陸相。”

他是陸行的下屬，這些年跟在陸行邊沒一起辦事，也沒想到一來了這江岸城，轉眼就出了這麼大事。

莫說最后陸行真的出事，京中皇上要問罪于他，便是他自己，也深覺對不起陸相。

“你跟著去，再找，從山中，到山下臨近的村落，都要找。”

容祁當機立斷下了命令。

“帶著本王的令牌，調百名暗衛。”

他吩咐罷，看著隨從帶著令牌離開，才轉頭看向跪倒在地上的賀知州。

“將賀知州關起來，等此事了了，送回京中發落。”

“王爺……”

陳大人面有猶豫。

這江岸城里，賀知州算得上清白的地方，他們初來乍到，對江岸城也不悉，這麼早就把賀知州發落了，只怕在這江岸城難事。

“你只管去。”

容祁抬手打斷他的話。

r> 他當即住口，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青相跟著一路奔波，辛苦了。”

兩人一同過門檻，容祁緩和了臉，關心道。

“無妨，多謝王爺關懷。”

前世沒這樣來回奔波，江岸城離京城不遠，來這一趟還吃得消。

“但王爺可覺得，這地方也有些不對勁。”

陸行是一品員，一旦出事，朝廷指定要問責，而問責的第一人，肯定是這個知州。

但這知州不僅不急著往京城遞消息，也不派人去找陸行，行為舉止的確奇怪。

“這整個江岸城都不知道到底有多糟粕，想來是陸行查到了東西，到了他們的基，才有人坐不住了。”

連從巡貶下來的知州都這麼欺上瞞下，可想而知底下的員必然跟賀知州奉行一樣的理。

容祁心下怒氣未平，又忽然想起晏青扶此行跟著來的理由。

“青相是在當時，就注意到江岸城的不對勁了嗎？”

“嗯，當時經手過一個案子，本來想等南境水患一事了了，再上書皇上徹查此事。”

晏青扶并未瞞，輕描淡寫地概括。

南境水患……

容祁眼瞼一沉，心中忽然生出些奇妙的覺。

他和前世的晏青扶，針鋒相對，站著不同的立場，又你來我往地試探。

他沒覺得這位和黃信來往切的青相是好人，自然也來沒站在好的角度看過，于是只一心找著的錯和馬腳。

可兩年時間，錯沒找到，他心里的天平卻漸漸傾斜，有了些奇怪的想法。

不是欣賞，不是心。

是厭惡，不喜，卻偏生忍不住靠近，了解。

直至死后重生回來，更是一時沖去皇宮下了圣旨。

他勸著自己，是想試探，他想看這個相會不會出馬腳，有沒有別的謀。

可每每清醒時分，他亦知道，試探的方法千百種，他偏偏選擇把正妻的位置讓出來，是因為從一開始，他的目的和心思就不單純。

后來經了黃奕的事，他約也猜得到當時的幕并不像他表面看到的，這位相，興許也并非他以為的那樣。

自私，虛偽，佞，助紂為。

尤其是今天，在說出江岸的事是早就知道并且打算查探清楚的時候，更覺得有些復雜。

“王爺在想什麼？”

兩人一同走進主屋，晏青扶注意到容祁的失神，開口問道。

“沒有，沒什麼。”

容祁搖頭，似無意間躲過的視線。

夜落下，六月的山中仍有些涼風。

四的火把將整個山頭都照的明亮，到都是雜的腳步聲，和幾人湊在一起的談。

“那邊找過了嗎？”

“這邊也沒有。”

“去那邊再看看，如果再找不到，應該也能證明，陸行真的死了。”

死了？

最角落里一個蔽的山，陸行斜靠著山壁躺著，面慘白，上淋漓地往下滴著，頭上的發冠早在打斗中沒了蹤影，他兩日未進水，干裂地出，整個人看著狼狽得很。

聽見旁人他的名字，陸行艱難地睜開了眼，又很快合上，膛起伏著息。

兩日前他被人算計追殺，況急之下，他從山崖跳下來，算準了距

離躲匿在半腰的一，一直等了小半日這些人離開，才借著力和藤蔓，從山崖下爬上來。

可他上傷的太重，爬上來之后就廢盡了全的力氣，又在此時那群人折返回來，陸行只能從山崖邊爬到這個蔽的山里。

剛進來將口堵好，偽造出沒人的跡象，他就因力不支昏倒了過去。

山里的夜風涼，他這兩天一直發著高熱，勉強止住了上的，他將毒出來，就一直昏昏沉沉地待在這個山里。

毒素并沒有完全清除，他上也沒多力氣，更運不起力，這山中又時常有江岸城的人在搜查，他不敢隨意出去。

直到今天，夜間陸行再一次醒了過來。

他上滾燙的溫和越發迷蒙的意識，讓他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出去，只怕就真的要死在這了。

因著失過多，他面容瑩白到孱弱，與平日里殺伐果敢的陸相大相徑庭，迷迷糊糊地撐著墻壁站起來，又因為力不支很快跌倒在地。

“咳咳，咳咳……噗。”

還沒咳嗽兩聲，他嚨涌上來一腥甜，吐出一口鮮來。

太冷了……太冷了。

他了，高熱和夜間的涼風讓他整個人覺得在冰火兩重天一樣，意識又漸漸渙散。

不能……

袖間攥著的，那冰涼的一個鈴鐺隨著他的作晃出聲響，又讓他清醒了幾分。

還不能死……江岸城的事還沒查清楚，他走前在相府答應過青扶。

他咬著牙，再一次嘗試站起來，終究還是狼狽地跌倒回去。

他著手去挽起袖，把那已經沒什麼澤的鈴鐺拿了出來，瞇著的眸子約帶出些笑，他帶起全的力氣，才低聲說了一句。

“青扶……如果我現在死在這，還能再見一見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