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徵眼一沉,接著又笑起來,語氣縱容。
“你生氣的話,那等你離開王府,跟我回西域的時候,咱們在路上殺了黃奕。”
黃奕對虞為來說,唯一的作用就是牽制晏青扶,然后和他換這個條件。
一旦晏青扶跟他離開,黃奕沒了用,他心疼晏青扶的過往,自然也不得要殺了他。
“不需你假好心。”
晏青扶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虞徵嘖了一聲,又放輕了語氣。
“但容祁已順著文書查到了相府,你覺得離他知道荊山湖是你失責才致使百姓慘死,還有多遠?
你不是想知道他為什麼來相府嗎,為何今日在宮中待了一天嗎?
我現在就告訴你。”
晏青扶呼吸驀然一頓。
“是因為他查到了端倪,知道了黃信是替你攬的罪,對你有了懷疑。
今夜來相府也是,他猜測你在相府中還藏著些當年的東西,是來一探究竟的。”
“相府早就被查封了,哪還有什麼東西。”
斂下眼,淡聲說道。
“有與沒有,你最清楚。”
虞徵不以為意。
“你西邊書房的第三個暗格里,放著一份當年被黃信著寫下的同盟書,還有荊山湖黃信替你攬罪的證據,是你當年查黃信之后,從他那拿走的。”
虞徵準確無誤地說出這樣一番話。
晏青扶約發白。
“容祁順藤瓜,在今日午后,查到了黃家的一個余孽,當時你給他名單上的季大人。
容祁懷疑著荊山湖的事,眼前剛好擺著一個和黃家有聯系的人,他自然反復問了遍。”
而季家能告訴他的,必定是……荊山湖外,失職失責致使百姓慘死,黃信替攬罪,而冒險保下這個臣。
不然虞徵又從何知道藏了東西在暗格,不然容祁又為什麼在這麼晚……要來青相府一趟。
月順著窗欞爬過來,映在蒼白沒有一點的臉。
虞徵似憐惜地看著,語氣哄地說。
“跟我走吧
,小九。
索容祁已經知道了,你也不想有和他用劍互相指著的一日吧。
或者說……你也怕從他眼里看出厭惡吧。對你這個在他看來,佞虛偽的相,厭惡的眼神。”
晏青扶頭作疼,心中的防線順著他這些話在逐漸崩塌。
這兩日,遇見太多人提起荊山湖的事了。
每提一句,就多承不住這一分的痛苦。
“跟我離開,殺了黃奕,這件事就再不會有人知道了,沒人知道荊山湖的百姓是怎麼死的,黃家父子都得到了應有的懲,也不會有人再拿這些威脅你。”
虞徵居高臨下地看著蹲下子,似痛苦一般凝著眉,重重地著氣。
他蹲下來和平視,晏青扶聽見他的聲音如惡魔一般無孔不,又引出心中一直藏匿的心魔。
“不想被他拿劍指著,不想被他厭惡,對嗎?
想殺了黃奕,為當年的自己,和百姓報仇,對嗎?
離開容祁,這些都能有。”
容祁再順著長街回去的時候,已經到了亥時。
王府靜悄悄的,他心中擔心著晏青扶昨夜的不對勁,腳步更快地進了小院。
小院沒有亮燈,屋也靜悄悄的,他抬手推開門,喊了一句。
“青扶?”
桌邊站著一道影子,他認出是晏青扶,便松了一口氣。
“怎麼不掌燈?”
他一邊說著,走過去要去點燈。
晏青扶低垂著眼,目平靜,又沉沉地看著他走近。
“他猜到了當年是你的過錯,如今只不過需要一個確切的證據而已。”
“不想被他拿劍指著吧,不想被他懷疑。”
“本王和青相不一樣。”
“殺了黃奕,荊山湖的事就再沒人能威脅你了。”
“失責實在徇私枉法,你和黃信這種人又有什麼區別?”
啪嗒一聲,手中的簪子落到了地上。
暗里掌出一點星星盈盈的燈,容祁如玉的眉眼在燈下顯得有些不真實,又分明和昨日沒區別。
那其中帶著,意,溫和,以及真切的擔憂。
怎麼就走到現在這一步了?
明明已經決意留下,明明再過幾天,興許王府就能去走六禮了。
明明差一點……就要對容祁說,也喜歡他了。
不是覺得容祁會懷疑,而是潛意識就覺得自己有錯,有罪。
和黃家勾結是的錯,錯聽黃信的話害百姓慘死是的罪。
真相被埋到地底下,只有一個人知道,但百口莫辯。
史書冊的是另一番話,縱然容祁再信,也不愿意……當他知道這些的時候,眼中的不可置信。
更怕會是厭惡,會是惡語,會是如虞徵黃奕說的那樣,毫不猶豫遞過來的一把劍。
有了肋,有了七六,所以往昔不在意的東西如今也可以是利刃,輕而易舉地傷。
其實仔細想想,和容祁,最多的分是那一年的九華山,上京城遇見的幾年里,大半的時間,他最厭惡自己這個佞的權相。
后來的轉變從換了份開始,從他覺得……自己是個好人開始。
可怎麼能是好人呢,和容祁看到的那一面并不相同,手上染著,是個壞人。
何況黃奕的事必定要親自解決。
不會跟著虞徵去西域,但是也一定要除了這個禍害。
若離開一段時間……未必是最壞的事。
“你去哪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剛掌了燈,容祁聽見晏青扶的聲音落在屋,輕的仿佛聽不見。
但黃奕如今未抓到,他仍擔心晏青扶昨日的不對勁,荊山湖的事那麼怕,必然是有,有黃家人的手筆,他怕若再聽見黃奕的消息,本就不對勁的緒會更崩塌。
所以容祁說。
“皇宮留了晚膳。”
果然。
晏青扶心中猛地一沉,驀然覺得眼眶發酸。
是因為怕發覺端倪,所以不愿意說實話嗎?
安靜地站著,半晌沒應聲。
“怎麼了……”
容祁抬頭注意到的不對勁,和眼中的氤氳,頓時走過去擔心地問。
還未走近,他聽見輕靈,又平靜的話落在耳邊。
“容祁,我們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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