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夏跟在晏青扶后出了王府。

王府外靜悄悄的，今夜連個守門的人都沒有。

剛踏出門檻，忽然子一，差點摔了下去。

“小姐。”

長夏驚忙扶住，才注意到發白的臉，連手指都凍的冰涼。

“去……長街那邊……噗。”

一句話斷斷續續的未說完，心口一疼，連日來繃的心神一松，又加上方才的一場爭執耗盡了心力，嚨上涌出一腥甜，彎著腰，驀然吐出一口鮮。

“小姐。”

長夏頓時驚慌失措。

“您傷了嗎？”

“沒有，不要聲張。”

語氣輕的仿佛聽不見一般，卻強自撐著最后一口氣，將半邊子都傾在長夏上。

“走，去府的宅子。”

“是。”

長夏扶著的手都抖，忙應聲道。

可剛轉過彎，迎面撞上來了一個人。

“喲，小姐。”

高高在上的語氣，甚至晏青扶都不用抬頭，就知道來人是誰。

驀然松開長夏的手，站直了子，不聲地在抬頭的剎那抿去了角的跡，淡淡一笑。

“瑜。”

“小姐這是做什麼，要出府？”

瑜后未帶婢，眼神里出幾分得意，往后面門扉閉的王府看了一眼，捂輕笑。

“這麼晚了，小姐這種妙人獨自出府，八王爺竟也忍心？”

晏青扶瞥了一眼，忽然覺得這個時候出現在王府外，有些太巧合了。

“只是晚間無事出來走走，郡主不也一樣出行宮了嗎？”

斂下眼，不聲地試探。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竟然還在？

瑜看著淡然自若的神，沒忍住心中的得意，張口就說。

“到底是出府走走，還是被趕了出來，小姐可別騙本郡主啊。”

往昔八王爺對容沁這賤人多疼寵啊，聽聞每每出府都有暗衛跟著。

這今晚失魂落魄的樣子，又只跟了一個窮酸的丫鬟，一看就是被趕出來了，竟然還？

“我可聽不懂郡主的話，晚間出府是多正常的事，怎麼郡主竟然以為我被趕了出來？

還是說……郡主今晚被世子趕出來了，還是被大昭趕出來了，所以要流落街頭？竟看不得別人好？”

晏青扶故意說道。

瑜登時面大變，張口撕破臉皮。

“賤人，事到如今還要？你當本郡主不知道你恬不知恥地住在八王府，與男子無茍合，如今被趕了出來，沒人要了，竟然想把臟水潑到本郡主上，是當別人也跟你一樣不要臉……啊。”

“啪。”

一道掌聲清脆利落地響在長街。

在瑜捂著臉不可置信的眼神里，晏青扶收回手，神冰冷。

“瑜，把放干凈點，不然你今夜一個人出府，是死在這長街，還是出了什麼別的事，可就不好說了。”

話落，晏青扶只覺上越發無力，再沒與瑜糾纏，扶著長夏的手要越過離開。

瑜回過神，轉頭大怒去抓晏青扶。

“你敢。”

寒一閃，晏青扶袖中的匕首毫不猶豫地拔出來，驀然抵到瑜嚨間。

一驚慌，嚇得臉都白了，語氣下意識地也沒那麼囂張。

“你你你……你敢，我可是郡主。”

“郡主怎麼樣？”

連薛寧都打得，收拾不了瑜？

漫

不經心地把玩著匕首，時不時地劃過瑜的，冰涼的嚇得一哆嗦，心提到了嗓子眼。

“小姐……”

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你可別沖。”

此時瑜心中無比后悔今晚沒忍住守在王府外面看的落魄。

早知道這人是個瘋子，不該跟計較的。

“我不沖。”

這樣說著，冷艷的臉上勾起些笑，手下作用力，那匕首的刀刃瞬間刺破瑜的皮。

“容沁。”

幾乎要破音了，哆嗦著眼尾淌下淚。

哪還有半分剛才的得意。

“這是第一次，算作給你的警告。

瑜，我可不是京城里要捧著你的那些貴，不合我心意了，這把刀隨時都能刺穿你的嚨。”

神冰冷地盯著瑜，直看到對方連連點頭，才松了手，轉頭搭上長夏的手大步離開。

又轉了個彎，四下無人，上的力氣忽然散盡，眼前一黑，扶著墻沿倚了下去。

“小姐，您好像起了高熱。”

長夏不敢大聲，但此時看向的眼神里盡是慌張和心疼。

晏青扶此時也才察覺自己上的熱意，額頭滾燙，連走路都虛浮。

腦中混沌的厲害，又莫名想起瑜。

今夜忽然出現在這，好像早就知道會出來一樣，還張口就說是被趕出來的。

就算王府有瑜的眼線，也不能這麼快就把消息傳出去。

唯一能解釋的是，瑜早就知道今晚會離開。

早就知道……

驀然沉沉地抬眼，看了一眼西域行宮的方向。

瑜不可能和黃奕有集，而今天只見了一個人。

難道瑜和虞徵有聯系？

“小姐？”

長夏小心翼翼的話打斷的思緒。

“走。”

咬咬牙，站起來道。

而此時王府，容祁一個人站在小院良久，驀然低下頭，任涼風拂過將云袖吹的擺起，淡冷的眉眼浮出幾分自嘲。

真的走了。

今晚發生的一切仿佛一場夢境一般，明明昨夜還安靜躺在他懷里的人，一轉眼，毫不猶豫地離開。

就如當年在九華山……

“在九華山……”

他喃喃了一句，忽然神怔愣。

當年在九華山不說理由就莫名其妙要救下虞徵離開的時候，就是這樣奇怪。

如今……如今忽然要走，會不會仍有？

方才在心頭的怒和疼漸漸消散，他恢復了冷靜。

他在當年就因為此事……放任離開，然后苦，若這次再有……他又怎麼能任一個人在外面對危險？

眼中神一冷，容祁驀然揚聲喊人。

“王爺。”

有暗衛走過來，拱手行禮。

“去查清楚，今日小姐去了哪？見了誰。”

一切毫無征兆的事，縱然藏的再圓滿，也斷斷不可能沒有一點蛛馬跡。

“您也忙了一日，不如先休息……”

容祁擺手。

如今皇宮正，晏青扶又一人離開，他

怎麼放心的下。

又找出人吩咐了兩句，讓他跟著晏青扶離開，容祁轉頭進了書房。

前日批過的文書還未帶走，他將幾封凌的文書放在一起，剛要離開，目掠到一個整整齊齊躺在不起眼角落的文書。

鬼使神差一般，他擱下手中的東西，白皙的手指拿過那個文書，輕輕翻開。

這是他今日離開時沒有批完的文書，明明記得是攤開在書房里，為何此時卻合上了？

“臣聽命王爺查明當年荊山湖一事，發覺并不如文冊所言，是黃信失責才被理。

當年之事命的是才登位了一月之余的青相晏青扶，似是青相理不當，惹荊山鎮八百百姓慘死，黃信為保青相，才替其頂罪。

臣奏請王爺，可準繼續往下查？”

下面的回復只來得及寫了一個字，就匆匆擱置下了宮，字的尾梢還勾了些許的墨。

他便拎了朱筆繼續寫。

“準暗云衛刑部主理案子細查當年黃家謀反一事，荊山湖擱置，不必再查。”

事牽扯到晏青扶，他要親自往下查。

落筆后，他收了文書剛要離開，卻忽然明了了不對勁。

文書是合著的……

荊山湖和晏青扶有關，今日離開了一趟，回來的時候就說要離開。

這其中是否有關聯？

電火石間，他腦中閃過一個想法，大步走出書房喚來暗衛。

“今日，我離開后，小姐可有進過書房？”

他沉沉的聲音里了一意，在得到肯定答案后，他轉頭朝府外，運了輕功追出去。

門一打開，長街外靜悄悄的，早不見半個人影。

“青青。”

他往前追了兩步，拐角有一個影，他啞著聲音剛要喊人。

才注意到這背影不像晏青扶。

他止住聲，站在后看了一眼，見著個悉的面孔。

今夜才在他面前出現過。

“瑜。”

怎麼在這？

往常幾日都見不到的人，怎麼突然……今夜出現了兩次？

“王爺，宮中來人請您宮，說皇上醒了。”

管家急匆匆走到他面前，低聲道。

抬步離開的剎那，容祁忽然吩咐。

“去調荊山湖水患的記載冊子。

順便查查瑜，這兩日可有異。”

“是。”

長街另一邊的宅子，華叔開了門將人迎進去，一聽晏青扶高熱著，趕忙著人去請了大夫。

等開了藥好一番折騰后，晏青扶已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上燙的厲害，長夏嚇得換了三次水給著子，屋靜悄悄的，只長夏拭罷為掖好被角，起要走的時候，晏青扶忽然無意識地手抓住了。

“別走。”

“小姐？”

長夏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沒見醒，只當是夢話，更小心地將自己的手出來，端了東西要出去。

“容祁，別走。”

這次聲音略大了些，語氣里似乎都了些慌張和失措，眉頭皺在一起，又道。

“小師父。”

“奴婢……”

長夏下意識地回話。

“奴婢不是王爺，小姐您……您醒了？”

長夏話說到一半，便見晏青扶睜開眼，目

怔愣著。

一喜，忙要喊大夫進來。

“不必了，熬好藥放在這就是。”

知曉自己是因為這兩日的奔波和心力瘁才病倒的，此時心中的厲害，便下意識地說。

“哎好。”

長夏連連應聲，見神依然沉靜，福要退下去的時候，還是沒忍住問道。

“小姐方才在夢里，喊王爺了。”

晏青扶眉心一，下意識地攥了被角。

“您……您若是明明不想離開，為何……”

“長夏。”

出聲打斷長夏的話，斂下眼道。

“你下去吧，我累了。”

“奴婢失言。”

長夏忙福請罪，帶了東西離開。

門被關上，晏青扶腦中如走馬觀花一般掠過今晚發生的事。

直到現在還覺得有些不真實。

想離開，是想親自去理黃奕的事，要以設局，將這些時日被黃奕的迫都通通還回去，再讓他去贖當年荊山湖沒有贖完的罪。

縱然心里的確害怕……容祁知道荊山湖的事后的反應，但擺在當下的時候，更想從里理掉，好讓這件事再不像往昔一樣，埋在心里，是個永遠過不去的坎。

虞徵今夜的話，若說信，那自然是假的。

五年前是從虞徵手里吃過虧的，這人子晴不定，作風詭譎，謊話連篇，為達目的不折手段。

是不得從容祁邊離開。

黃奕對那兩年的事也說得上了如指掌，虞徵知道些在相府藏著的東西不是難事，縱然容祁真是順著文書，懷疑……到了相府去查，也斷斷不會那樣巧，剛好虞徵帶去的時候，他就知道了容祁的目的，恰好讓看到那一幕。

黃奕自然會殺，也不會倚仗虞徵去殺，而虞徵其他的話，或哄或威……

晏青扶一個字也不信。

孱弱的眉眼泛出幾分冷厲，袖袍下的手稍稍攥，冷笑了一聲。

虞徵此次離開，和黃奕聯手，這筆賬當然要算。

索總歸是要離開王府，不如順著虞徵的話將計就計，讓他以為事都朝著他預測的方向去發展。

在最后，反手算計他一次。

虞徵和黃奕，這些用荊山湖威脅，勾起心魔又反復折磨的人，一個也不會放過。

輕輕咳嗽了一聲，晏青扶仍覺得心口有些發疼。

又想起夜間臨走時，為著離開說的話……驀然眉眼一，輕輕抿。

“小姐方才在夢里喊王爺了。”

長夏的話似乎猶在耳邊響起，連在睡夢里下意識喊的都是容祁的名字，說不心，說假的，說那三個月都是演戲，不過是自欺欺人。

這些話僅僅騙得過容祁，騙得過所有旁觀的人，但是騙不過自己的心。

為救奔走出城的容祁，在遄城一次次跑向的容祁，養在王府的照水梅和梔子，綠虞河游湖，醉酒后癡纏的意，若說心是假，為何這些卻一字不地都記得。

他太好了，好到臨走前的那一瞬，聽著容祁一句句喊著留下，抱著的作都有意，差點就沒忍住，想著不管黃奕了，不管荊山湖的往事，也不管容祁知道后是什麼反應，通通都不管了，只留下來陪著他就好……

眼眶忽然涌上些熱意，打碎了這些幻想，自嘲地笑了。

他這樣好，可竟吝嗇到臨走前，連一句喜歡都苛刻地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