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逢西今晚總是會莫名地心悸。
零點一過,北城上空亮起了不斑斕繽紛的煙花,將地麵的瓷磚照得很亮。
趁著雙方在談價,他才能有煙的空隙,也就是這段時間,收到了孟瓊發來的消息。
【明天能出一點時間來嗎?】
距離上次孟瓊主和他發消息,已經是半年了。
半年前因為沈母帶著佑佑出去玩誤食了餐廳裏的菠蘿粥,導致小家夥過敏,燒得很嚴重,渾都燙得發紅。
當時他正在和一個加州的客戶商談境外貿易,看到消息已經是一個半小時之後,打過去電話,孟瓊那邊的聲音有氣無力的。
“為什麽現在才接電話?”
沈逢西皺眉:“這個重要嗎?你告訴我沈俞佑現在的況怎麽樣,醫院地址在哪裏,我現在就過去。”
“不重要嗎?”
那頭的孟瓊聲音卻依舊輕聲反問。
因為價格問題談了一整晚,沈逢西現在沒什麽好脾氣,冷冷道:“孟瓊,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孩子最重要。”
“在急救室。”
孟瓊深吸了口氣,聲音有一抖,“醫生說,況很不好。”
那個傍晚高架橋堵得厲害,前方追尾,等沈逢西趕到時佑佑已經從急救室出來了,才那麽小點個,被了好幾管子,目驚心。
他聽見腳步聲,轉頭恰好和繳完費的孟瓊對視,那張蒼白的臉上毫無,在看到他後麻木別開視線,轉走到床邊,自忽視了他的存在。
“孟瓊。”
他開口,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也就是那一刻,他平生第一次覺有什麽東西好像要消失,失神間要抓住那個覺,可手橫在半空中,已然沒得到回應。
從那之後,他就再沒收到過孟瓊的消息。
也是那天之後,沒過多久,孟瓊就出差去了悉尼。
現在收到的消息,沈逢西撣了撣快要掉下的煙灰,放在邊了口,吐出煙圈似的煙霧,凝視了這幾個字片刻,才去回複。
【有事?】
等了許久,對方也沒回複。
窗外的煙花聲不減反增,似乎越來越震耳,沈逢西眉頭微蹙,索給打過去了電話。
鈴聲結束,無人接通。
到底在幹什麽,連電話也接不了?
沈逢西再次打了過去,打了足足有四五個,那頭才終於接通,他竟莫名覺心頭那浮躁被平,聲音也淡下來幾分。
“怎麽不接電話?”
“剛哄睡佑佑。”
“嗯。”停頓幾秒,他又問,“找我有事?”
那邊響起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和挲料的聲音,像是在往外走,沈逢西不知今晚是怎麽了,很有耐心,就這麽聽著那邊的靜。
在這繁華而又熱鬧的夜晚,似乎這一刻,就是獨屬他們二人的寧靜。
腳步聲終於停下。
零下七度的天氣,孟瓊走到了臺外,周圍沒有遮擋的玻璃或是牆麵,風呼呼灌進寬鬆的針織衫袖口裏,鼓起飄逸的長衫擺。
“的確有一點事。”
靜靜回複剛才沈逢西的詢問後,才再次開口,“我考慮好了。”
“我們離婚吧。”
聲音輕得不像話。
空氣瞬間凝滯。
沈逢西沉默,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長到差點讓孟瓊以為他沒聽見,便又出聲重複了一遍,“我們——”
“在別墅?”
沈逢西截住的話,語氣聽不出是什麽緒。
“對。”
“等我。”
他隻撂下這一句話,便掛斷了電話,也沒說什麽時候回來,也沒說要等到什麽時候。
回到客廳,仍舊隻有那盞昏黃的落地燈在亮著。
孟瓊坐到沙發上,什麽都沒再想,隻是靜靜地等著,已經習慣了等待,也習慣了默默地看著某一個方向。
不知過了多久,沈逢西回來了。
兩人一個站在玄關,另一個坐在沙發上,相視而。
唯有客廳壁爐烤火的聲音滋啦啦響著,很安靜,像是經曆了很多場暴風雨過後疲憊的寧靜。
沈逢西走近時,孟瓊清晰地聞到了他上那悉的味道。
那下午曾在許晚上聞到的香水味。
男人隨手將手中的文件放在桌上,麵無表道:“如果你是因為今晚失約的事,我可以解釋——”
“不用了,不是因為這件事。”
他們走到現在這一步,不會是因為某件的事,也不是因為其他任何人。
解釋了又能如何?
孟瓊認真想了想,用平穩的語氣說:“之前是因為不想臺裏的工作出任何問題,所以,就幹脆趁著結束了再來和你談,至於離婚這個想法,一直從未改變過。”
兩人之間的對話停頓了幾秒間隔。
“考慮好了,不會後悔?”沈逢西問。
“絕不。”
孟瓊說得很幹脆,語氣格外果決。
很會說這樣果斷的詞,以至於讓沈逢西不自覺地低頭看向。
也就是那一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眼中的神,沉靜而又堅定,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眨著眼。
坐在沙發上,形纖弱,像是隻破碎不堪的蝶。
讓人抓不住,不著,看不。
說實在的,在一張床上睡了這麽多年,沒能再比誰了解誰了。
孟瓊這人別看好像溫溫的,實則是最韌最執拗的那一個,決定的事,五頭牛都拉不回來,寧願撞得頭破流也要走下去。
是決定了就不會回頭的人。
沈逢西定定站了一會兒,半晌才回視線,低頭從兜裏拿出個打火機,咬著煙頭吸了口點上,打火機的聲音清脆,緩緩吐出口煙霧。
“那就如你所願。”
他沒去看,抬了抬下示意看桌麵上的那遝文件,“看看有什麽需要改的。”
孟瓊拿起那遝文件,才知道原來是離婚協議書。
協議書裏都是從那份協議書中原封不搬過來的條例,沈俞佑歸,隻是在此基礎上多了一個條例。
——離婚後男方每個月向支付三萬的養費。
半晌,孟瓊輕眨了下眼。
“謝謝。”
如果是從前的孟瓊,或許會因為不想和他有任何利益牽扯而拒絕,但現在的知道在這個社會生存錢有多重要,可以吃苦,但兒子不可以。
有了這三萬塊,能減輕的很多負擔。
這三年來,兩人的相中是數不清的爭執與矛盾,而唯一算得上平靜的時刻,竟然是在離婚這刻。
沈逢西隻覺真的變了很多。
不過幾年時間,就已經從那個俏靈變了眾人眼中溫賢惠的沈太太。
他別開視線。
“什麽時候去?”
“今早。”
孟瓊沉默兩秒,又說,“如果你有空的話。”
“嗯。”煙霧在空中散開,沈逢西點頭,將打火機隨意揣進兜,“有空。”
孟瓊:“材料我會準備,你人在就好。”
住在一起三年,如果要沈逢西找一個東西,大概率是找不到的,因為公司財務方麵歸趙助打理,別墅歸孟瓊管。
知道他所有東西被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哪裏,細微到包括是一張照片,一支筆。
生活中好像就是被這種小事包圍著,說輕也不重。
“嗯。”
空氣凝固,手機鈴聲不合時宜響起來。
沈逢西也沒去看是誰就接通,那頭的男聲瞬間冒了出來,在客廳裏響起:“沈總,您可算是接電話了,怎麽合同談到一半人就沒了,再不接我都要以為您……”
“死了。”沈逢西淡漠,“掛了。”
“滴——”的一聲,被掛斷。
那頭的小瞿總:“……”
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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