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他,但此人仍有可用之。”
祁令瞻垂目忽而輕笑,隨意理著袖口未收緝的邊,緩聲說道:“朝堂員,趨利避害者多,殺仁者,他們依附姚丞相,未必盡是敬重他的為人、崇服他的為,只是無路可走,不得已而為之,倘有機會擇枝另棲,他們也未必愿意做姚家這棵樹上的猢猻。”
照微說:“兄長的意思是,讓我撬姚鶴守的墻角?”
祁令瞻點頭,“是這個意思。”
照微著他,狀若玩笑道:“那我先把兄長撬過來如何?否則連自家人都做了姚鶴守的賢婿,誰還敢信本宮是能掰得過姚丞相的高枝?”
祁令瞻心中微微一滯,此話在有心人聽來,實在是有些曖昧。
……想怎麼撬?
綺念如同藤蔓,在心底深深扎,一旦得到遐想的滋養,便迫不及待增長纏繞,百燒不絕。
他難以自制地想象,倘他們不是兄妹,照微會不會像待薛序鄰、杜思逐,乃至江逾白那般厚待他。延他宮對飲,同他對詩賞畫,乃至親手將佛前請來的菩提珠串推至他腕間。
而他……他可以給更多,也可以索求更多。
他的目落在照微指尖蔻丹上,朱殷紅,令他腦海中浮現薄潤的朱,銀白的貝齒,含嗔含怨給他看下瘡口時生的神。
大逆不道,反更人難以自持。
見他垂目不言,照微當他是為難,角牽了牽,說:“我開玩笑的,別放在心上。”
祁令瞻低聲反問:“你覺得我是姚黨嗎?”
照微不答。
說是,怕他傷心,說不是,恐怕他自己也不信。
心中暗道:不就是不想與同謀麼,何必問這種問題來為難。
“說回趙孝緹此人,究竟有什麼本事,讓兄長一心要抬舉他?”
照微生地轉了話題。
祁令瞻說:“此人極擅工事,去年紫宸殿失火,便是他主持修復的。他年輕時在黃河一帶治河保漕,興筑遙堤,他經手的河渠,至今再未生過水患。”
聞言,照微頗有些心。
“可他畢竟是姚黨的人,賑災修堤的錢用在何,他能做保證麼?”
祁令瞻說:“兩淮宣使韓知敬是趙孝緹的同年兼同鄉,姚鶴守是他的座主,他本人又有本事,是此行的最佳選擇,你只須給他下調令,至于如何教他不敢貪斂、盡心任事,我來作保。”
照微默然沉思,抬手又從盤中摘下一顆葡萄,也不吃,只輕輕盤在掌心里把玩。
祁令瞻默默盯著的手。
而在斟酌祁令瞻的提議,是否應該讓薛序鄰在明作掩護,暗中將治河的重任托付給趙孝緹。
倘此事行得通,那既能平息水患,又能駁回史臺的無稽污蔑,還能給那些搖擺不定的姚黨指一條明路,可謂一舉三得。
可若此事行不通,那可真是將把柄遞到了姚黨手里。
祁令瞻的保舉信得過麼?
思忖過后,照微說:“我要見一見趙孝緹。”
祁令瞻點頭應下,“我來安排。”
此事既算是談妥,不遠,錦春正抱著阿盞往回走,小姑娘手里抓了慢慢一把銀杏果,還有許多被江逾白兜在懷中。
“表姐表姐,銀杏樹開花了,送給你!”
阿盞一上車,變戲法似的從后掏出一把彩斑斕的銀杏葉,每一片都是心挑選,用服上拆下的細繩綁作一團,竟真像一朵重瓣的芍藥。
照微捧在手里,笑地夸了,又從車座底下翻出一個木匣,將撿來的銀杏果都收進盒子里,一個一個數清楚。
祁令瞻從旁看了一會兒,尋隙告辭下車,臨走又低聲叮囑,“雖然薛序鄰在姚丞相那里已經是明牌,但你抬舉他時也要收斂些,過猶不及。”
照微分神說道:“無妨,我還能保得住他。”
祁令瞻便不說話了,在車下一揖后轉往自己的馬車走去。
錦春上車時,發現照微正低頭在車座錦墊上四下挲,遂道:“娘娘要什麼,奴婢來找吧。”
“剛剛摘了顆葡萄,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小心別弄臟服。”
錦春也沒找到,說:“也許是滾出馬車去了。”
照微點頭,“走吧,回宮。”
此時太已經完全升起,朱四車迎著金燦燦的暖掉轉回城,涼爽的秋風輕輕拂起車窗兩側的綾紗垂幔。
直待們走遠了,祁令瞻才轉回視線,對車夫道:“回府。”
他緩緩攤開掌心,的手里藏著一顆紫黑的葡萄,霜盡消,晶瑩剔如一枚黑玉。
確實是酸的。
第55章
平彥命宮, 給照微送來一瓶藥和一筐石榴。
“這是公英、佩蘭、丹參洗凈晾曬后搗的藥,能治急火生瘡。公子知道娘娘不會為這點小事煩請太醫署和藥院,所以讓我去民間鋪子里調的, 就是您從前常買烏梅和李子干的那家藥坊。”
平彥將那一指高的小瓷瓶給錦春,又喜滋滋地將滿筐石榴捧上,說道:“這些都是公子院中那棵石榴樹結的果子, 今晨公子親自摘的,都是些又大又甜的好果子,沒有被鳥兒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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