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凈空問:“嫂嫂可是有什麼東西忘了拿?”
馮玉貞回道:“無事,我只是想到山上的那間屋子。”
算一算,已經有三四個月未曾上去看過了。這事是很難去掰扯清楚的,本來要是一般的叔嫂來說,兩個人一塊上去掃掃屋子再正常不過。
偏偏寡嫂和未婚小叔不清不白,再對亡夫念念不忘,反倒對崔凈空不甚公平了。
崔凈空卻神自若,很大度地表示:“嫂嫂若是想去看,不若我們現在就掉頭。”
馮玉貞思忖一會兒,搖搖頭拒絕了。在看不見的角落,崔凈空垂下眼,握上馮玉貞放在膝頭的手,盯著兩只握的手,他想,崔澤到底是死人,怎麼爭得過他?
馬車停下,李疇和兩個丫鬟都守在門口等著,馮玉貞一回來,半手指都不用,兩個丫鬟比先前更恭敬地低頭,站立在后,悉的、被束縛的覺又重新浮現出來。
馮玉貞下意識腳步一頓,手里傳來拉拽,前面的崔凈空站在朱紅的大門前催,溫聲道:“回來吧。”
仆人們也等著,這座周正、四四方方的府邸也等著,在這樣一刻,忽地想起過去這段短暫的日子里,磚房邊的小河,院子里的樹影,嘰嘰喳喳的雀鳥和躺倒撒的貓狗。
只是,這些都已經離現在的太遠了。
馮玉貞抬腳,走進府里。
日子沒什麼稀奇的地方,只是李疇每日有事請過目,等到安定下來兩天,崔凈空一天夜里回來,突然提到那張牙牌的事。
馮玉貞這才回憶起牙牌的事宜,雖說馮家能的只剩下一個馮母,大抵掀不起什麼風浪了,可為了不留患,也是給自己一個代,馮玉貞還是決定費點勁兒,徹底離馮家。
崔凈空點點頭,將之后幾天的行程說給聽:“既然如此,我順道去拜訪知縣大人,我們二人去縣里一趟。”
第56章 牙牌
兩輩子以來,馮玉貞都沒出過遠門。走過最遠,也不過從村里到鎮上,是這一畝三分地,彼時獨自一人走,尚還心驚膽戰。
馮玉貞既忐忑,心底卻意外冒出幾興來,期待跟貓兒似的撓著的心房。
此番是要去到縣里,還有更為遙遠、陌生的陵都,想到全然未知的遠方,不免惴惴然,不由得反復問崔凈空:“空哥兒,要去多久?準備幾天的干糧?路上的盤纏呢?”
崔凈空被問過兩回,后知后覺才發現,馮玉貞好像很問他一些事。
寡嫂畢竟年長兩歲,游走山野之間,手頭上的事也不過是做飯、刺繡之類的活計,實在沒什麼需要向他討教的。
又是做事極為細致、周全的人,在崔凈空看來甚至認真地有些愚鈍了。
他該是到不耐的,然而垂下眼,卻見馮玉貞就在一臂之間,仰著一張白凈的臉,眼等著他。
眼中是介于不安與期待之間的神,全然依附、信任他,將他的話奉為圭臬。
猶如一陣急雨撲滅火堆,對愚笨之人的不耐霎時間消散,于是低頭,又一次更細致地告訴。
到鎮上坐車不到一日半,只呆上兩日,之后再去陵都一趟,路上還要一天的功夫,陵都呆上三四天,客棧已經托人打點好,來回最快半個月的功夫。干糧不必帶許多,路上盤纏充足。
出行定在十一月初,馮玉貞提前去繡貨行一趟,把下個月的荷包一并支付,說起來這兩回掌柜的對態度愈發恭敬,倒是能知地出來,卻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小姐提點了什麼。
總歸如今每個月只用繡三個荷包,無一例外都是繡貨行提供針線布料,華貴,指定紋路,有時還需要紋字,專供給貴人們。
報酬自然也來得十分優厚,崔凈空又不要的銀錢抵府上開支,因而攢著攢著,逐漸也很有分量。
圖當日見面時將那本書歸還,然而掌柜卻道:小姐這回并未有邀約。馮玉貞只得將書遞給掌柜,請他若是方便,代為送還。
知曉崔凈空此番要去諸位員府中登門拜訪,馮玉貞自然提到為他添置幾秋冬的,同他商量再去鋪。
然而崔凈空卻沒有那等閑工夫,隔日回府時候尚早,后跟著一男一兩個裁。
兩人手法老練,瞧著是上門為一些老爺夫人量裁的,這一男一,自然不是只為崔凈空一人服務。
馮玉貞站在一邊,連推拒的話都沒來得及出口,就被橫豎左右招呼了。
那個男裁巧舌如簧,開口吹得天上地下,接著便道,不若按著今年新穎的款式,為夫人趕制幾秋冬,一伙兒包圓了。
崔凈空并無不可,微微頷首,馮玉貞一人就要做十幾,忙去制止,可崔凈空在這方面堪稱頑固不化。
兩個裁生怕反悔這樁買賣,一溜煙跑了,馮玉貞知道這事已定局,不知這一下花出去多銀子,雖然崔凈空總說是什麼周大人接濟,可還是忍不住埋怨他大手大腳。
崔凈空并不急著辯解,他悠悠走到馮玉貞邊道:“嫂嫂到時也要隨我登門拜訪的。”
馮玉貞怔住,那模樣有些犯傻:“我也要去?”
“等出了這地界,嫂嫂便是我夫人,自然應該隨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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