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們兩人已走到這一步,再深究這些很沒有意思。
但沈知懿實在太想知道,這四年來的日夜溫存與陪伴,都是一廂願,還是對方也過心,了?
裴鬆鶴回應卻是他最擅長的沉默,仿佛真的無話可說。
不開口,不辯駁。
從始至終如白晝螢火,不肯在的塵世間停留一刻。
淚水從眼角無聲砸落,又很快被淨,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啞聲道,“我明白了……”
沈知懿轉要走,垂在側的手卻被人抓住,力度大的腕骨都在作痛。
不解的回眸,直視著那憫然無的臉,見他薄微啟,似是要說些什麽。
病房突然傳來一道淒婉的啼哭聲,“哥哥,我的好疼啊……你在哪啊,好痛!”
許是顧予曦的鎮靜劑過了時效,傷口又開始疼起來。
裴鬆鶴的眼中瞬間黯淡下來,鬆開了的手。
冷漠地從旁掠過,推開病房的門走進去。
病房裏充足,將他廓描繪出一層刺眼的暈,可沈知懿卻莫名覺得,他仿佛走了不見天日的永夜。
門關上,走廊再次恢複昏暗。
收回視線,兩條如灌鉛般緩緩挪,終於在力氣耗盡前走出了醫院大樓。
拿出手機,給之前那個號碼發了條短信過去。
「我要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
病房,裴鬆鶴手裏端著一碗熬白的骨湯,正一勺接一勺地喂給坐在床上的顧予曦。
那張穠麗的小臉因病容布滿憔悴,反倒添了一種我見猶憐的破碎,乖巧的靠在枕頭上,啟喝著他遞來的湯。
卷翹的睫羽微微垂下,裝作不經意的詢問道,“哥哥,你剛剛在門口是和誰講話?”
裴鬆鶴眸底劃過一不易察覺的冷戾,卻還是用著平靜的口吻說道,“不認識,問路的。”
“哦。”顧予曦點到為止。
視線不覺被裴鬆鶴手腕上那串佛珠輕磕碗沿的聲音所吸引。
冷白而鋒利的腕骨上,那串黑曜石佛珠烏沉沉的格外醒目。
瞇起眸子,記憶被拉回那個大雨滂沱的夜晚,玫瑰的幽香仿佛還在鼻腔中彌散。
同時也讓想起了那個恨之骨的人……
收斂緒,將纖弱無骨的手搭在了那串佛珠上,語調婉,又似嗔,“哥哥,你不要再帶這串佛珠了好不好?”
裴鬆鶴眉眼倦怠的看向,嗓音裏著不耐,“這是你送給我的,為何又不讓我帶了?”
顧予曦目微微閃躲,急忙解釋,“我的意思是,它太老舊了,你都帶這麽多年了,我送你條新的好不好?你喜歡……”
“予曦,你知道它對於我的意義是什麽,不必了。”裴鬆鶴冷聲截斷道。
是這串佛珠時刻提醒著他,眼前這個孩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應該無條件的容忍,報答。
若是沒有了這串佛珠,他現在看到這張矯造作,心卻如此狠毒辣的臉,真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麽事來……
那雙深暗的眼中毫無笑意,被湛湛的冰雪覆蓋著,令顧予曦心寒。
咬著下,把想說的話生生咽回肚子裏。
陡然,病房門開啟,顧沿海拄著拐杖從外麵走進來。
他的視線在及到裴鬆鶴的那一刻變得沉起來,坐到對麵的陪護床上,厲聲道,“予曦,你沒長手嗎?”
顧予曦隻得對裴鬆鶴聲道,“哥哥,我不想喝了。”
裴鬆鶴沒說什麽,把碗放回了桌子上。
顧沿海有意無意的開口,話語裏滿是譏諷,“今天你那個侄子上門來求我,想讓我就這麽放過沈知懿,嗬!沒想到你們把他保護的這麽好,他竟然什麽都不知道,還真以為自己能和沈知懿結婚呢!”
“是,我哥哥他就這麽一個兒子,當然寶貝。”裴鬆鶴不著痕跡的說。
顧沿海不屑地笑了下,“你也不用在我麵前裝什麽兄弟深的戲碼,你有多恨裴家,我清楚的很。隻要你同意和予曦的婚事,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婿,將來顧家的家業都是你的,你不用去惦記裴家的那點家產。”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神狠戾道,“當然,我也會傾盡所能幫你鏟除裴家。我早就想和裴南屏翻臉了,沈知懿敢對予曦做下這種事,裴家居然為了那兩塊破地還要護著!
我已經把話撂給了裴延澈,我絕不可能就這麽輕易放過!”
顧予曦聞言,用眼尾睨著裴鬆鶴,想從他的臉上尋出一失控的緒,可惜卻是徒勞。
裴鬆鶴一直在低頭收拾著桌子上的保溫桶,把顧予曦喝剩的湯倒桶中,擰好蓋子。
那雙拿過刀的手骨節清晰可間,指間勻稱,仿佛是鬼斧神工的藝品,卻在為做著這種卑微的小事。
心裏越想越不對,總覺得眼前的裴鬆鶴與記憶中的哥哥相差甚遠。
是何時起,開始有了這種偏差的呢?
顧沿海仍在那頭威利,以傲慢的姿態緩緩說道,“顧氏雖然主營業務是古董貿易,但我有足夠的資金,若與鬆墨聯手,可以送你平步上青雲。
若你不同意,裴家與顧家同時傾軋,對你而言應該也是難以承的。
這些我昨晚便與你說過了,你考慮的如何?”
顧予曦看到裴鬆鶴角勾起了一抹極淡的哂笑。
終於意識到哪裏不對,立即開口製止,“爸,你別說了!”
怎會忘記,裴鬆鶴的骨子裏是那麽驕矜冷傲,平生最恨別人威脅。
他不願做的事,越是他,便越會遭到反噬。他在最困難的時候,都不曾向人俯首,現在又怎會對顧沿海低頭。
是錯了,錯得離譜……
裴鬆鶴默默收拾完,拎起那個白保溫盒,對顧沿海微微頷首,禮貌而疏離,“我公司還有事,先走了,晚些時候再來看予曦。”
“你……”顧沿海還再說些什麽,被顧予曦以眼神製止。
他轉走出病房,前一秒還算平靜的神,霎時冷若寒霜。
經過樓梯口的垃圾箱,揚手便把保溫桶扔了進去。
眼底蓄起的嫌惡與輕蔑,濃稠過漫無止境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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