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話說出去了，那麼多的水竟也沒能把火給滅了，面子上實在過不去，何況胡長堅還是一個頂要面子的人。越想越喪氣，忍不住踢了一腳木，他這一腳不要，足把看熱鬧的吳景灝給嚇了一跳，連忙用隔開了飛火神。

吳景灝這一系列的作，全都被暗中觀察他的符羽看在了眼里。

他的手指快速地了下，心里早已得出了判斷：一定是有人待過了，決不能讓神火飛點燃一類極嚴重的話。

這就有有意思了！

盧一尚說過了，神火飛的制工極為簡單，倒也不是他自謙。匠人不像習文練武之人，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意思就是文章寫的再好的人，也不敢自夸自己的文章是天下第一；而習武的人總是技高不讓人，往往自夸自己的武藝蓋世無雙。但是匠人之間不一樣，他們比拼的也不一樣，各個匠人各司其長，即便是做同一個制工，也往往是差之毫厘謬之千里。

神火飛是合三人之力造就而，在見識的學子們眼中這樣一個外表華麗造型考究，又能噴火的又能敵的殺，確實耳目一新，但這樣的制工到了辛夷跟前充其量只能算是個玩意。

按照符羽的理解，雖然辛夷不似丁墨山那般擅長軍工造，但巨匠之名不是白擔的，一件制工到了眼前其暗藏的玄機幾乎是一眼即明。所以，神火飛在辛夷眼里，充其量就是學生們的小玩意兒做得不錯，有想法，可栽培。再者，他老人家若想看神火飛的威力，那必須要將其點燃之后才能看得清楚，若想指點三人，更需看到點燃，總之辛夷若看制工，看的是全貌，總之吳景灝得了誰的令前來阻攔神火飛點燃都可以，唯獨不可能是得了院長辛夷的令。

可既然阻攔此事的人不是辛夷，而是另有其人的話，那又會是誰呢？吳戈？還是院監？又或者是另有其人。

一時間，陷了沉思。

跟他有同樣想法的還有人群后面的江川。

此刻的江川，正遭著劇毒發作時的剝離骨之痛。眼下已經是混沌織，渾沉痛，四肢百骸似有萬千螞蟻在啃在咬在橫沖直撞，饒是這般焦灼，面上卻無半點反應。

其實，也不是沒有反應，只不過的痛苦對他而言，早就習以為常，司空見慣，再疼不過一死，并且他堅信，那兩個尊使絕不敢見死不救。

他在賭！

只不過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加猛烈，而他唯一要竭盡全力在抵抗的，便是一陣似一陣的困倦，因為只要垂下眼皮，就能看到不堪回首的過去。他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能睡，不能睡……竟仗著這些年練就的忍耐和與生俱來的沉默，咬碎了牙齒，愣是抗住了，就連一直坐在他邊上時不時要觀察他的陳顯凡看出端倪出來。

盡管痛楚至此，他還是極好地捕捉到了里面對話里極其重要的細節。他想，既然阻攔此事的人不是辛夷，那必然便是……院監宋刻。

宋刻此人城府極深，這種詐人的話，是他能說出來的。

***

早早市上的學子們并不知道此時他們的一舉一都被遠飛閣里的人盡收眼底。

從飛閣的窗前，可以俯瞰早早市上的一切靜，飛閣的窗口前站的是吳戈，他正站在一個三腳架前，眼睛抵在一只金的長筒鏡上。

這個長筒鏡名窺筩，其制虛管層迭相套，可，兩端俱用明水晶，制虛管隨所視之遠近調整長短之用，此不但可以窺天象，還能看數里之外如在目前，夜間使用亦能清晰可辯。

自早早市開市，吳戈就一直站在窺筩前，嚴地監視著書院的一切，就連角角落落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他的后坐著宋刻，面前放著一個尚方書院的沙盤，這個沙盤他做了有些時日了，沙盤完全復刻了書院大大小小所有的建筑，即便是一花一木也毫不差，只不過等比例的小了數倍而已。眼下，沙盤還未完工，還有好幾很大的空白留待填補。俯瞰沙盤，就如俯瞰書院，一目了然。

院監宋刻已經來來回回從各個角度觀察沙盤無數遍了，今天，他跟一棵樹杠上了。

這棵樹，種在食肆門口的不遠，最近那棵樹突然生了病，其中一半的樹葉突然發黃，幾天前，花匠們爬上樹上又是捉蟲、又是治病、又是施、一通手法用了下去之后，第二天發黃的葉子不但沒有轉綠，反而是一夜之間掉了禿禿的樹枝。

花匠伺候了半輩子的花草樹木，從沒見過哪棵樹得過這樣稀罕的病，一合計，反正半邊樹沒了命，干脆把那禿禿的半棵給砍掉，說不定還能救一救剩下的一半的命。

書院的花草樹木，每一株都登記在案，尤其是這種參天古木，在創辦尚方書院的時候留下來的珍木，更不可隨便砍伐，在跟書院報備之后，得到了宋刻的同意，于是一大早選了個吉時，著手砍樹。

在宋刻看來，既然書院里的樹砍掉了一半，那麼沙盤上相應位置的樹自然也要砍掉一半，不然就不能算是完全復刻。

從申時開始，宋刻就對著這棵樹修修剪剪，來來回回修剪了無數次了，終于修建的還算滿意了，而后又對這棵樹的位置進行修改，擺了又擺，放了又放，這回終于他找到了一個最為合適的位子，從他這個角度看下去，跟食肆門口的那顆樹幾乎是一模一樣了。

宋刻此人，行事要求盡善盡，又有些潔癖，他進得學院時比學子們早了兩月，從那時候開始，便著手做沙盤。

剛開始時，是放在深研閣里做，眼下景和已經做出來了大部分，于是幾日前，他又將飛盤挪回到了飛閣，通過窗前的窺筩，人在飛閣坐，將書院的角角落落觀察的仔仔細細，組裝時，便更加得心應手。

他極為欣賞地看著自己的作品，對眼前這個自己花了幾個月時間一點一點做出來的沙盤很是滿意。直到這時，他輕輕松了口氣，眼里不由自主地流出了一得意之。

宋刻此人，是一個行事極為小心之人，這種得，是當著別人的面絕對不會輕易表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