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盧森教授的話，這墓地也有了詭異的淒清。

薑媛很是激，陸夢蝶和薑媛一樣，對盧森教授橫眉冷目，仿佛他發表了什麽天理難容的言論。

相比之下，陸廷言是最理智的。他將薑媛和陸夢蝶拽到後，朝著盧森教授微微一頷首，很有禮貌地說道：“如果您知道和我兄長有關的事，麻煩您告知，謝謝。”

“你問他做什麽！他都說你哥是自殺的了，這種狗屁的話你還信？陸廷言，你是不是瘋了！”薑媛大聲怒吼，“把他們趕走，都給我趕走！”

盧森教授著緒如此激的薑媛，不歎息地搖了搖頭。

他又看向謝檸，見臉頰微抿著，眼眶通紅，哀慟從眼中流出來，幾乎化為實質。

“陸斯泊先生是我的一位病人。”盧森教授如此說，“我第一次為他看診，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薑媛依然在咆哮，陸夢蝶依然在喊，謝檸卻覺得周遭忽然安靜了下來，唯有清晨的風瑟瑟地刮過的臉頰，帶來徹骨的冷。

“陸斯泊先生心理狀況並不健康，他有很嚴重的抑鬱癥，伴有強烈的自殺傾向。”盧森教授歎了口氣，垂眸向陸斯泊的墓碑，“第一次見到他，他還是個年，遊泳的時候不小心溺了水，被夥伴們救了上來。所有人都以為他是不小心，我發現他心理狀況不對，和他聊天的時候得知，他是故意的。”

盧森教授向薑媛：“他那時候就不想活了，想把自己淹死，結果沒功。”

薑媛如遭雷擊，子都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記得陸斯泊那次事故，那個時候他才上高中，和夥伴們去郊外的水庫玩耍，溺了水。當時嚇壞了，狠狠斥責了陸斯泊的那些同學，並且給陸斯泊辦理了轉學，轉去了貴族學校，自帶遊泳館的那種，再也不讓他和那些普通學生一起玩。

“你們都不知道他有抑鬱癥是不是？”盧森教授扯了扯角，滿是譏諷地看著薑媛，“尤其是你，你知不知道，他的抑鬱癥就是你造的。”

“你胡說！”薑媛的眼睛也紅了，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傷心，仿佛下一刻就會流出淚來。

“我是他媽，我怎麽會害他得病？他是我最喜歡的兒子，我護他照顧他都來不及，我怎麽可能讓他得病！”薑媛指了指盧森教授，又指了指謝檸，“你們兩個是一夥的，現在竟然敢把髒水潑到我上了！”

倏然轉頭，狠狠指向陸廷言：“是不是你找來的人？你想和這個人死灰複燃，你怕我不同意，才讓他來這麽一出，是不是！”

薑媛的聲音太過尖銳，幾乎要將人的耳撕裂。

但是沒人搭理。謝檸和陸廷言都在聽盧森教授說話，就連陸夢蝶，也消停了下來。

盧森教授沉沉歎息，慢慢坐在了陸斯泊墓前。

其它人從他口中，聽到了一些他們從來不知道的事。

盧森教授很喜歡年陸斯泊，因為他覺得這個年溫和善良，很笑，眼睛永遠明亮。他上有種生而為人的寬容良善，就像是一汪脈脈的溫泉，可以潤澤他周圍的所有人。

他說起話來輕聲細語，永遠不會和人發脾氣。就算不開心，他也憋在心裏，不會讓自己的負麵緒去影響別人。

他對盧森教授袒了心聲。他說他出生在一個非常優渥的富貴家庭，隻是母親太強勢了，父母關係不是很和睦。母親的強勢也現在了和他的關係上，他從小，就承了來自母親的很大的力。

他喜歡畫畫，他從小的夢想就是為一個畫家。他說，他的這種對畫的喜應該傳自他父親，他父親就有很高的繪畫天賦。

但是母親不同意他對藝的追求，母親認為父親很窩囊，學藝一事無。所以，母親將他的畫冊、畫全都扔掉了。母親對他說，他將來是要繼承陸家偌大的家業的，他應該好好讀書，學習經商。

為了不讓母親失，他努力讀書。其實他不是個很聰明的人，績也一直不上不下。但是母親太驕傲了，母親將他形容一個聰明絕頂、能力非凡的年輕人，為了不讓母親失，他隻能拚盡全力。

在這樣的努力中，他不斷抑著自己。母親對他的期越大，他的力就越大。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個不由己的傀儡，但是他毫無辦法。他知道，他有著對陸家的責任，他應當承擔起這一切。

母親的關心太讓他窒息了。不替他規劃了人生路線，甚至連他和誰做朋友，他要吃什麽、穿什麽服，都要管。在母親如此的“溺”下，他覺得自己越來越不過氣。

上了大學，學了自己完全不喜歡的專業，他更加痛苦。後來薑媛讓他開了一家小公司練練手，每天看那些讓人頭痛的數據報表，他覺前途一片迷茫。

他沒法和任何人說他的心，因為他們不會理解。在別人眼中，他是尊貴聰明有能力的陸家長子。

力在心中長年累月地積聚，幾乎要將他垮。

“你從未了解過你兒子真的想要什麽。”盧森教授著已經僵在那裏的薑媛，說，“你自認為對他的，卻是讓他痛苦的源。他甚至和我說過，他很羨慕他弟弟，因為家裏沒人管他弟弟，他弟弟想做什麽都可以。”

巨大的衝擊下，薑媛的子晃了晃，幾乎要暈厥。

“他之前嚐試過很多次自殺，卻都沒有功。後來有一陣子，我見他狀況轉好了，我問他怎麽回事，他說，他好像又找到生活的意義了。他資助了一個孩子，他想幫助長起來，擺生活的困境。”

盧森教授又看向謝檸：“他從未和我說過你的名字，所以我不知道他資助的是你。但是他每次來我心理診療室的時候，他都會和我講到你。講你的學習生活，講他從你上看見了積極進取和生命的力量，我以為他要好轉了。”

“後來，我得知了他車禍離世的消息。然後我的郵箱收到了一封定時發送的郵件，是他發來的。他說你已經學業有，即將開啟人生新篇章，他的任務已經完。

他說他支撐不下去了，因為那個時候，他家的公司遇到了一個新的危機，他束手無策，因為金融經濟，本來就不是他擅長的領域。為了不讓母親失，為了不讓陸家長子的形象崩塌，他想，麵離開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不讓我將真相說出來，不想為母親眼中的懦夫，就讓你們以為他的離開是個意外吧，那樣很多人都會好些。”

說到這裏，盧森教授有些歉意地對謝檸說：“他應該沒想到，他的離開會給你帶來這麽大的困擾。如果他知道他家人會誤會你，他不會讓我瞞的。因為在他心裏，所有人都很重要，除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