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瞇著眼睛上下打量,像打量他籠子裏的老鼠。
一張小巧的瓜子臉,雙頰還有嬰兒,下微尖。盡管自視甚高,也不得不承認那孩子一雙眼睛生得極好。雙肩瘦削,腰也細,好在沒有羸弱,倒顯得輕盈。他腦子裏不控製地閃過在水裏跳舞時的樣子,頓覺得有些口幹,不自在地了茶杯啜了口茶,垂下了目。
清辭早吃飽了,隻是習慣了不浪費。韓昭不怎麽筷子,剩的東西就隻能吃。等用完了飯,覺得肚子實在是有點撐得難。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便找了話題,“韓世子,你是不是見過那顆夜明珠呢?”
韓昭自然知道東西的來曆。
蕭蓉是先帝唯一的公主,是太後的掌中寶、心頭。蕭蓉在東宮見過紀言蹊後,便請了恩旨跟著他讀書。有陣子不好,總犯,便鬧著澹園休養。那澹園裏的蹊樓,樓後的溫泉都是特意為修的。因聽說澹園裏怕明火,蕭蓉令人廣羅天下的夜明珠用來照明。
半年澹園養病,上的病大好,卻落了心病。不僅沒守住師生的禮儀,還破了男大防。蕭蓉求太後賜婚,誰知道皇帝卻已經下了賜婚給韓伯言的詔書。蕭蓉抵死不從,隻願嫁紀言蹊。當時已經致仕的紀老太爺,是拖著病親自將紀言蹊綁縛到宮中,求皇帝賜死。
蕭蓉冒死去見紀言蹊,願意與他私奔。紀言蹊卻是向磕了一個頭,將所有的夜明珠推到麵前,直言那時不過一時意迷,他對隻有師生之,沒有男之。
雲泥殊路,還君明珠。
蕭蓉逢此打擊,心灰意冷,含恨嫁衛國公府,立誓與他再不相見。——這些都是他近年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打探出來的。但最重要的一件事,他始終沒找到答案。
那一斛珠,後來就了他的玩。
“雖然說不上來曆,但也知道大概是大的東西。所以,你別再往下頭查了,小心查到不該知道的東西。不過就是一本書,現在我都送給你了,你往後看牢了,別再丟了就了。”
清辭聽他說得認真,忽然想起李崇一家。那一家人死得太蹊蹺了,難道真和朝廷有關?可想想又覺得不對,“朝廷裏的人想要一本書不是易如反掌嗎?隨便下個旨,什麽書咱們不都得捧出來呀,為什麽要的?”
韓昭瞥了一眼,語含輕諷,“管好你自己那一畝三分地,莫管他人屋上霜。知道的越對你越好。”頓了頓,不耐煩道:“喂,你到底吃好了沒有,不是要挑木板嗎,還不快走?”
清辭被他嚇住了,便不再問。“噯”了一聲,隨他出了天香樓,並肩往木作坊裏去。清辭笑著道:“今天你請我吃了飯,下回我請你啊。”
韓昭負著手往前走,沒搭理。竟然要請男子吃飯?簡直胡鬧。
不過,他是的長輩,小輩孝敬長輩,這事還說得過去。看這臭小妞也沒什麽錢,能請他到什麽好地方去?麵做得倒是不錯,可以請他吃麵。看來在山上食住行,事事都要自己打理,同個孤兒有什麽區別?
他小時候覺得蕭蓉狠心,隻顧自己快活,對他不管不問。但這樣看來,論起狠心來,紀清辭的爹也是未遑多讓啊。
清辭一直不見他說話,吐了吐舌頭,這人脾氣夠怪的。也難怪養那些東西,大約也就蛇蟲鼠蟻那些東西能同他好。不過,這樣的人應該也很孤單吧?眼瞧了瞧他,韓昭也正看過來,目撞在了一起,清辭心虛,衝他婉然一笑。
韓昭轉開臉,“你到底要去哪裏買木板?”
清辭遙遙一指,“喏,那邊木作坊。”
“你自己也有書坊也印書,難道就沒有木板可以用?”
“承平書坊也印書,不過量並不大。就是印些尋常的經籍。三叔公惜才,印的書又要賣得便宜,簡直像白送。他呀,做書從來都不惜本。旁的書坊的板片還願意租借出去換點銀子,他又不肯。這樣書坊年年虧錢,族裏早就不滿。”
“我後來接手了,想著不能總這樣賠本吧,那就隻能打細算。所以書坊裏現存的都是尋常的紙墨和木板。”
“我們用木料往常都要從木作坊裏定,但現在時間來不及,隻得到運氣,看看誰家還存著上好的木料。”說著四下看看,走近了兩步小聲道:“那本《綺合集》中卷,用的是最好的紙墨,我得找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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