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小侯爺，得去衙門了，老夫人讓您趕起來。”

杏花敲了幾遍門，桑渡遠才匆匆打開，遮遮掩掩地不讓進去，低聲音道：“還在休息，等會兒我自會去衙門。”

杏花往裏頭瞥了眼，總覺得桑渡遠在蓋彌彰。

“好，你作得快些，郡主那邊也傳了話，說是今夜就行。”

桑渡遠聞言頷首，猶豫地往裏頭看了眼，“你記得給熬藥，如今雖然不燒了，還是多注意些，等我晚上忙完了就回來。”

杏花聽了這話欣多了，點頭道：“小侯爺，有你這麽關心，夫人一定會快些好起來的。”

……

酉時將過，忙碌了一整日，衙門裏的人差不多都離開了。

王孫回家前還看到桑渡遠坐在桌前看案卷，好奇道：“老大，您今日還不回去嗎？”

有些留下來的差都看著這邊，調侃道：“我要是有老大那麽漂亮的夫人，每日不得早些回家。”

“就是，咱們知府夫人又漂亮又溫，咱們老大可真是好福氣。”張柳也還沒走，笑嘻嘻道。

桑渡遠瞥了眼張柳，“你倒是閑。”

王孫笑道：“他當然閑了，又不像大人一般拖家帶口，一輕。”

桑渡遠聞言蹙了下眉，“你還沒娶妻？我怎麽先前聽人說你過親。”

張柳歎了口氣，擺手道：“我可沒大人這好福氣，媳婦兒看我一輩子也就這臭德行，早收拾東西回娘家了。”

王孫拍了拍他的肩，調侃道：“若要我介紹，隨時。”

“滾犢子。”張柳與他說笑著離開了衙門，剛出門就見了曹允南，連忙回頭道：“曹姑娘，這個…咱們大人現在正忙呢。”

曹允南腳步微頓，看了眼手裏的食盒，對張柳道：“多謝張大哥提醒，我進去找他說會兒話，很快就出來。”

張柳與王孫對視了一眼，撓了撓頭，曹允南已經朝裏頭走進去。

“這位曹姑娘，隻怕要失咯。”王孫搖頭。

張柳嘖了兩聲：“咱們大人還真是好福氣，不過曹姑娘的相貌雖然比不上知府夫人，但和，倒也討人喜歡。”

“討你喜歡啊？”王孫捶了下他的口。

“滾、滾、滾。”張柳勾住王孫，“去我家喝兩盅？”

王孫笑道：“走嘞——”

桑渡遠收回視線，見天一點點暗了下來，正思忖著奚挽君用沒用飯。

“小侯爺。”

曹允南闖了他的視線，朝他笑了下，將食盒輕輕遞到了桌邊。

“時辰晚了，衙門離朝曦巷還有些距離，拿著路上吃吧。”

桑渡遠垂下眼，視線放在公文上，“曹姑娘，不好意思，我吃飯前不吃點心。”

“那就奇怪了。”曹允南站在了底下，靜靜看著桑渡遠，笑得溫，“怎麽我在京城時總聽別人說桑小侯爺最嗜甜，尤其是吃點心。”

“你功課倒是做得足。”桑渡遠麵平淡，掃了眼食盒，“不過可惜，要讓曹姑娘失了，自從離開京城，我就不吃甜了。”

曹允南眸微，“因為嗎？”

桑渡遠微微蹙眉，終於抬起了眼，將食盒推了回去，直直看向了曹允南，“曹姑娘，你我是有些緣分，但是有些話，我得跟你說清楚。

那天在船上救下你，是偶然，也是我的責任，但你應該也很清楚，我救的不止有你，還有許多人。

後來在潭州相遇，我也從未向你示好過。

之一字極為複雜，兩個人並非隻有靠緣分就能牽在一起，曹姑娘，你很好，也希你能找到一個你的人。”

曹允南攥住了袖子，故作輕鬆：“是因為夫人追到了潭州的緣故嗎？”

“不是。”

桑渡遠回答得果斷，堅定地看著，分毫都不搖，“來不來潭州，咱們都沒可能。”

曹允南眸底泛起酸楚，強撐著笑意，“你瞧你，桑大人，我還沒說什麽呢，你就跟我劃清界限。”

桑渡遠頷首，神極為認真，“曹姑娘，我這個人從前很混賬，玩天玩地，但是有一條，我不玩別人的心。

正是因為，我看得出你不是尋常那些會用花招伎倆的子，所以才同你說這些話。”

“曹姑娘。”

曹允南晃神了片刻，抬起眼來，與他對視。

桑渡遠表很淡，這番話卻是對前所未有的專注，“我不喜歡你，不提阿奚有沒有追到潭州來，就算是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阿奚，我也不會喜歡你。”

“……”

曹允南飛快起，轉過去幹眼角的淚水，勉強笑道：“小侯爺還真是心狠，說得如此清清楚楚，還真是讓我最後一點僥幸都然無存。”

“清清楚楚才好。”桑渡遠收回了目，“人就該活得清醒，渾渾噩噩終究是一時，早些醒悟才是正道。”

曹允南深吸了一口氣，才明白奚挽君那一日在池邊同說的話。

沒錯。

的比喻還真是打錯了。

奚挽君不是善於算計、咄咄人的呂後，因為這人從來都沒有在和桑渡遠之間使半點上不得臺麵的招數伎倆。

桑渡遠也不是朝秦暮楚的劉邦，他明磊落，自始至終都是清正君子。

至證明，沒喜歡錯人，隻是這個人，正好不喜歡罷了。

而…也不該是奪人丈夫、心懷鬼胎的戚夫人。

……

“主子，天也晚了，太子那邊……”大焱走進廳堂，見裏頭隻剩下桑渡遠一個人了，低聲湊近道。

桑渡遠將手擱在上，示意大焱別走風聲：“天晚了，咱們也別逗留太久，先回吧。”

大焱套好馬車，桑渡遠上去後，悄悄開了簾子。

一個小的影從前頭下了馬車，兀自往巷子裏走。

“了。”大焱對裏頭道：“太子和校尉悄悄跟著呢。”

“將車駛到前頭沒人的拐角停下，咱們悄悄跟上去。”桑渡遠發話。

馬車停好，主仆倆很快趕上了躡手躡腳的趙亦寒和李逢生。

“怎麽樣？”桑渡遠瞇起眼，盯著趙明詩形單影隻的影。

“還沒出來。”趙亦寒將頭頂鬆散了的金釵扶正，對一邊的李逢生小聲抱怨：“還看著做什麽，幫忙啊。”

李逢生噢了聲，連忙將他腦袋上的發髻弄好。

桑渡遠皺著眉，在二人的小作上打量了幾次，嫌棄道：“你們夫婦倆還真是越來越配合了。”

趙亦寒白了他一眼，用屁撞了下他，“懂什麽你，我這時時刻刻保持演戲的狀態，戲懂嗎你？”

“這位夫人，請不要冒犯我。”桑渡遠往旁邊的空隙上挪開了些。

“說真的，那歹人該不會是發覺大堂姐的真容了吧？”趙亦寒貓著腰，看前方，“若不是如此，他怎麽不會過來行惡呢。”

“不會吧。”桑渡遠抱著手，“不是一直用帷帽遮著嗎？”

“而且趙明詩長得也好看的啊，那歹人該不會是審不行吧。”李逢生也接話。

“……”

“……”

桑渡遠和趙亦寒對視了一眼，眼底存了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雖然大堂姐平日裏不太正經，但對付男人還是有一套啊。”趙亦寒戲謔。

桑渡遠嗯了聲，有模有樣道：“有些招數，其實看似沒傷及皮，其實病癥早就深骨髓了。”

李逢生掃了兩人幾眼，“神神叨叨說什麽呢。”

正前方的小巷，趙明詩扭著屁，餘四徘徊。

“來沒來啊？”

“我的娘啊，不了了。”

“這也太黑了吧。”

“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快顯靈。”

“這半道要是殺出來一個人，不手我都得嚇死。”

“閻羅爺，黑白無常，要索命就索京城裏那隻花孔雀的命，可千萬別索我這條小命。”

“菩薩、羅漢，可千萬保佑我化險為夷，我願意用花孔雀五十年的壽命，換我此次平安。”

“餘生小三葷兩素，一定時常進寺廟給菩薩們磕頭……”

趙明詩念念叨叨，走路時都發抖，忽地，後響起了一陣詭異加速的腳步聲。

一步。

兩步。

三步。

四步……

“哇渣渣渣——”趙明詩反擺出一個颯爽的高抬，雙拳護在臉邊上，“來者何人——”

“你爹。”

“啊？”趙明詩緩了下神，“爹，你從下麵飄上來找我了？我就知道你這個人最講義氣，雖然娶了好幾個小妾，但是我最欣賞你的就是這點。

好兄弟！噢不是！好爹！要不你先上我？然後活捉殺人兇手，給他來兩記漂亮的肘擊？”

“……”

趙明詩瞇起眼打量，“爹？”

“……”

趙明詩猛地捂住口，尖道：“你該不會是在地底下見我過得不務正業、貪圖，所以來抓我下去吧？”

“……”

李逢生歎了口氣：“郡主，是我。”

趙明詩睜大了眼，一個猛子紮到了李逢生上，表神，低了聲音道：“快跑，後有惡鬼，到時候活捉了你我下去，隻能做一對亡命鴛鴦了。”

“……”

“我細想了想，以我爹那狗脾，從地底下爬上來肯定沒好事，要是想要附在我上，再找幾個娘……”趙明詩死死摟住李逢生的脖子，“那我的一世英名，和咱倆的金玉良緣就都毀了。”

“……”

李逢生馱著人從小巷子裏以一種奇異的姿勢走出來。

“哎喲我天！”趙亦寒嚇得往後跳了下，“我還以為你背了頭野豬出來。”

桑渡遠：“大堂姐，危險解除，你還是下來吧。”

“沒解除。”趙明詩一臉詭譎，朝後看了看，低聲道：“咱們快走，不然等下那老東西附在你們上跳舞就不麵了。”

“……”

桑渡遠和趙亦寒對視了一眼，齊齊朝巷子裏看過去——漆黑寂靜的小巷出詭異和森，一看就不簡單。

“……”

李逢生狐疑了下，再次看過去，“哪有什麽……”

再一回頭，桑渡遠和趙亦寒已經拔跑出一裏地了。

“啊！”

“救命啊！”

一道尖銳的求救聲劃破夜空——

李逢生腳步一停，連忙住前麵二人，“不對！都站住！是那個歹人開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