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我往的,沒多久兩人便識了。
這不,今日又過來給送些自家種的瓜果蔬菜,順便也絮叨絮叨這眼下時興的事。
“你當這裴大人才多大年紀?”
莫大娘手比劃了兩下,“原是才二十有四,真真是年輕有為,往后前途不可限量呦。”
這副模樣,倒是沈清棠想起從前在閨中,裴子萋也曾這樣驚呼過。
一晃過去,原才不到一年,他便已從三品尚書升任了二品閣次輔。
更別提此前他還只是翰林院的區區翰林,升遷速度之快,人咋舌稱奇。
沈清棠只暗暗聽著,并不言語。
莫大娘自顧自念了一陣,才收了話頭,又來問,“你妹妹的病可好些了沒?若是還燒著,我再村頭的老李頭過來看看,別是被東西魘住了。”
落月前些日子高燒不退,沈清棠沒法子,只得在此擱置下來。
“無妨。”
沈清棠搖頭,“吃了藥已經不燒了,只是神還不大好,勞莫大娘掛念著。等好些了,我讓去給莫大娘見禮。”
“哎呦,還見什麼禮,你們讀書人吶就是文縐縐的。”
莫大娘擺擺手,“不必如此麻煩。我也就是問一問,好了就好。你也不必擔心了,好好讀書,安心備考才是。”
正逢的小閨過來喊吃飯,莫大娘也不再耽擱,別了沈清棠回家去。
也拎著那籃子果蔬進屋來。
采薇還在照顧落月,小孩子弱,一燒起來便是沒完沒了,前些好不容易長得些,一場高燒便消退了回去。
沈清棠看著心疼不已,問采薇,“燒還沒退嗎?”
采薇苦著臉搖搖頭。
們為躲裴琮之的搜尋,只往僻靜地方去。
這永泉村地深山,若要出村得翻兩座大山,是以村里人也極出山。
便是有個頭疼腦熱,也都是自己估著上山采藥,吃了便是。
饒是那莫大娘口中的老李頭也不是大夫,不過因著年紀長些,德高重一點,迷信深重的村民病重便他來驅驅邪。
沈清棠自是不會信這些。
眼看著幾帖藥吃下去仍不見好,心里不免焦急,“不行!再這樣燒下去人就沒了。采薇,我們去城里。”
“這怎麼行?”采薇想攔,“大公子還在四尋我們呢!”
“無妨,躲了這麼久,也不見得就能撞上。”
賭一賭,總不能就這麼眼睜睜看著落月喪了命。
們要進城里來,出手闊綽,直接輛有遮有擋的馬車往醫館去。
落月燒得渾渾噩噩,意識不清地直喊“爹娘”。
其實也早慧,什麼都明白,跟著們顛沛流離的跑,不吭一聲。也只有在這樣的時候,才格外像六歲大的小娃。
會哭會疼,會嚷著要爹娘。
“阿月乖。”沈清棠一路哄,“我帶你去看病,一會兒你就不難了。”
醫館里都是人。
全是如落月一般高燒不退的病患,當真奇怪,現下已過秋冬錯之際,按理最易染風寒的時日已經過去。
可眼下卻渾然不是如此。
外頭天寒地凍,久不見人影。醫館里卻是人滿為患,大夫亦是忙得焦頭爛額。
一診,把一回脈,那眉眼間的疑慮便多一分。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大夫自顧自喃喃,沈清棠焦急問,“怎麼了?是很棘手的病嗎?”
大夫卻搖頭,“不過普通風寒罷了。”
普通風寒……
沈清棠心里起了疑慮,環顧四周,眼見醫館咳嗽聲此起彼伏,病患臉也皆紅,心里的疑慮便愈發擴大。
問大夫,“這里的人也都是普通風寒嗎?”
大夫忙著診治下一個人,是幫忙打雜的小學徒告訴,“是,這里的人都是風寒。也是奇怪,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有這麼多風寒的人?”
沈清棠因著急而紅潤的臉上漸漸沒了。
仿佛能聽到耳邊傳來的嗡嗡轟鳴聲,也是一樣的喧囂吵鬧。
那是十數年前的陵川。
起先,也只是一場風寒,誰也沒有在意。
先是父親咳嗽不止,后來母親也傳染上。再后來,家中小廝丫鬟,無一不是如此。
聽見他們撕心裂肺的咳,嚴重時,幾乎要將自己的心臟肺腑都咳出來。
那時年,害怕地去找母親,卻被攔在門外,“清棠!不要進來——”
“娘親……”
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無助地看著閉的房門。
里頭是一陣急促猛烈的咳嗽,然后才是沈母沙啞不掩慈
的聲音,“清棠乖,母親這病會傳染,若是傳給清棠就不好了。你乖乖回屋子里去好不好?”
“這些日子,就讓明姨照顧你。等母親好了,母親就過去看你。”
沈母這話沒有實現。
——死在了那間廂房里。
衙門里來人焚艾草,熏蒼,撒石灰,燒尸首,那面上上裹得嚴嚴實實,只出一雙眼來。
聽見他們竊竊私語,才知道外頭同家里一樣,數不清的咳嗽,燒不盡的尸首。
他們管這個病,瘟疫。
幾乎立刻,沈清棠回過神來,拉住采薇的手,阻止去探視旁人的病。
“我們走。”
聲音是強裝的鎮定,帶著不易覺察的抖,“快!帶阿月離開這里。”
——瘟疫會傳染,這里太過危險。
可是來不及,們還沒出醫館門,就聞訊趕來的差衙役堵了個結結實實。
這場突如其來的風寒太過詭異,他們已經察覺出了這病可能是瘟疫,為了防止蔓延傳染,將城所有醫館都封了起來,不許進出。
沈清棠和采薇落月也被關在了里面。
采薇害怕,去牽沈清棠的袖,“公子,走不了了,我們怎麼辦?”
沈清棠也不知道怎麼辦。
這是瘟疫,不比其他,縱使滿腹計謀也無使。
但還是安采薇,“別擔心,我們一定不會有事的。”
撕了一片擺下來,又分三份,讓采薇將其蒙在面上。和落月也蒙上,這是目前僅能用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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