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舊時古曲忽響,整座雨花臺別開生麵。
“麗宇芳林對高閣,新裝豔質本傾城。映戶凝乍不進,出帷含態笑相迎……”
水袖當空一舞,那一顰一笑教人目驚豔,臺下卻無一人聒噪,似乎連呼吸都滯緩了,直到那唱詞娓娓道來,臺下才有人忍不住哀哀落淚。
當那最後一通鑼鼓重重敲響,歌終是倒在了臺心,像凋零的花瓣,雙目空空地睜著,仿佛在與青天對,眼角默然滾下一顆淚珠,終了那鬢邊的一抹海棠紅……
死寂的一刻,不知何聲起,“敵國囂聲不斷,紅羅帶徐退去。”
似人間天籟低,空穀回響。
尾音初收,幕後驟然響起了大合唱,聲音悲壯,鏗鏘有力,著讚頌。
“雪花貌千人看,嫋娜腰肢嗔舞,亡國之曲歌盡,何人負一世罵名!”
偌大的閑池閣,眾人皆坐獨立,誰也沒有察覺。
一熱氣不斷在眼眶蒸騰而起,徹底迷離了的雙眼,直到這一刻,四周的掌聲忽然如洪水一般翻湧而起,鼓掌似乎也無法釋放心的緒,許多人不約而同站了起來。
忽然淹沒在了人群中,熱的眼眶不自覺在周每一張麵孔上逡巡,他們,所歎的,似乎不是戲子演技的湛,而是為那歌的獻而哀嚎……
聽到了,有人為歌不甘;聽到了,有人讚歎歌的勇敢;亦聽到了,有人對敵軍的痛斥……
獨獨沒有聽到一咒罵,對歌的咒罵……
搖搖頭,幾乎不敢相信。
飛快地去眼淚,忙問向後,“那歌——是何人?”
“呀?”
燕豔豔也起了,站在肩側,朝那臺上之人去,眉眼帶笑著說:
“便是名震黎桑的紅班中,被譽為‘金玉’中的那名玉,號稱‘虔南丹蔻指’的,青,桃-花-落!”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道罷,腦袋擺擺又道:“傳聞,紅班起於兩年前那場世,因其湛的演技與別一格的曲風和詞風,不到半年的時間便從虔南之境紅遍大江南北!而這位青桃花落也因其獨創的‘丹蔻指’法,完詮釋了各大角,書寫了一代又一代的傳奇,很快便了紅班的一頂流!特別是,憑借這歌一角,收獲了一大批忠實慕者!”
白餌眼底的漠然一閃,冷聲問:“我是問,那‘虔南丹蔻指’方才所扮的是何人?”
“哦,”
燕豔豔頓時蹙眉擺眼定定地打量了一眼。
就沒想到會問這樣的問題,亦或者說,應該沒有人會問這種低級的問題吧?
開口難掩驚訝:“連你都不知道呀?就是兩年前在秦淮的雨花臺上、為挽救數萬秦淮百姓、不惜深虎以做餌、迫唱舊時名曲的歌白餌呀!”
被那字眼愕然一驚,白餌瞳孔驀地一,盯著燕豔豔:“你說什麽!”
“歌-,白-餌!”燕豔豔瞧見一副吃驚得就跟變了一個人似地樣子,不免抿抿口角,喟歎道:“你為才人,連這般傳奇的人都不知道嗎?三歲娃娃都知道的事,你竟然不知道?唉唷唷,嘖!”
燕豔豔取笑聲罷,便看見腳步向右,說要去見一見那位虔南丹蔻指。
“不好好看戲,見虔南丹蔻指作甚?”
遙聲問去,便見獨自過人群,似乎要繞過一側的走廊,去後臺。
燕豔豔不免低下頭轉著珠子想了想,“對呀!我怎麽沒想到呀!與其在這費時間費力地看,倒不如去當麵請教那位虔南丹蔻指,請把戲文細細說上一說,屆時君主麵前,豈不是對答如流?哎呀呀!妙呀!”
想到這裏,忙搖手追上去,“表妹呀,等等我……”
走廊上,見燕豔豔跟過來了,不免隨口說了一句,“我看你知道的這麽多,何愁君主麵前那關過不了?完全不需要靠我,你一人之力便夠了。”
“哎,你可別抬高我了,這出戲彎彎繞繞的,我就不懂,我呀,就隻知道男主人公和主人公之間的故事,你說說吧,知道這點有什麽用,難不君主繞這麽大一圈來考我這個呀?”
燕豔豔不擺擺手,“君主的眼裏心裏呀,隻裝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這是我一宮便深諳的道理。所以,不用想都知道,君主肯定是從家與國兩方麵出題考我。你說這裏邊所講的家與國我哪懂呀!”
白餌沒怎麽聽後麵,腦子隻是忽然卡在了前麵那點,不停下來問,“男主與主的故事?”
被突然這麽一問,燕豔豔還真有些不知道如何開口了,遲疑的眼神往戲臺斜了斜,眸微微一亮,忙指了指:“好像趕上大結局了?哎快快,我們過去看看,當初我在燕州看這一幕時哭得稀裏嘩啦的……”
說罷,燕豔豔便拉著從最近的廊道出口下去,又轉回了戲臺下,挨著一張桌子站定了腳。
一邊看一邊解說。
“這一場,好像作斷頭臺,扮演小生-漠滄九皇子的是紅班‘金玉’中的那位金-東風惡,話說白餌在戰中與改名換姓的漠滄九皇子意外相遇,並結下深厚誼。漠滄風國一破滅,整個漠滄皇族同叛國的族人皆被推上了斷頭臺,其中便有這位九皇子。”
“哎,二人曆經無數相逢與離別,再相見卻是在斷頭臺!白餌怎麽也沒想到昔日的落魄年竟然是敵國的九皇子?!九皇子知道自己份一朝揭,昔日故人斷然不會原諒他,索,為表自己的真心,便一頭撞死在斷頭臺上!”
“殊不知,在白餌心裏,從未怪他向自己瞞份,相信,哪怕這世上的狼人都是惡的,年必然是善良的!哎,隻可惜,這些話沒能及時說給年聽,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在自己的麵前……最後,白餌也跟著殉了。”
說到這,燕豔豔吸了吸鼻子,不忍看向臺上那一幕,“等九皇子唱完這段,他便要撞柱而亡了,嗚……”
有人哭得肝腸寸斷,有人卻早已按難不住,心中似有一團火就要將這戲臺燒著!
白餌麵持續痙攣著,不斷收的瞳孔,盯著臺上那貓哭耗子假慈悲的小生,滿是刀尖的銳利!
這個時候——
耳聽那小生將最後一句唱完,眾人正聚會神看著,驟然,不知道何飛去一個瓷盞,猝不及防,正好擊中了那小生的額角!
隻見,一抹線頓時順著那猶如刀裁的鬢角了下來……
場下瞬間一片喧嘩。
一直不敢看的燕豔豔注意到況不對,忙睜眼看看,怎麽停了?
餘裏,燕溫婉忽然獨自轉而去,一聲不吭,頭也不回。
還沒看清臺上發生了什麽,燕豔豔忙去追。
戲臺之上,著臺下背離去之人,桃花落忙微笑著向眾人宣告今日演出到此結束,說罷,便直奔後臺。
這個時候,夜幕也剛剛拉下。
“溫婉呀你這是去哪呀?不是要去後臺找虔南丹蔻指嗎?”
見越走越快,燕豔豔一心急,幹脆直接衝到麵前,攔著說:“你不許走!”
白餌盯著問:“曲終人散,為何不走?”
“曲終?”不是還沒殉嗎,燕豔豔偏頭往前麵看看,大家都在撤……
不知如何開口,不皺了皺眉頭,還是不願讓的樣子,偶然想起:“那虔南丹蔻指你不找了麽?我方才想到了一個一勞永逸的法子,我們直接去找虔南丹蔻指問戲文!是這出戲文的創作人,問準沒問題!”
“創作人?”聽到這個真相,白餌心中更怒,不由得冷哼一聲,“我找作甚!所謂‘虔南丹蔻指’無非就是浪得虛名!教人恥!”
“你—”被那聲音一驚,燕豔豔幾乎是不能相信,“你竟敢辱罵紅手的虔南丹蔻指!你可知是——”
燕豔豔正要說什麽,此時白餌後驀然傳來婉轉的聲音……
“燕才人,燕淑儀,還請兩位貴客留步。”
這般帶著一濃濃唱腔的嗓音一開口便帶著多,聽著教人不耳邊一亮!
白餌驀然回頭,隻見一副清眸如水,一抹黛眉如煙,淡妝濃抹,舉步如和風拂柳,收在腕邊的水袖似風荷澹澹,仿佛是不經意間從江南的詩畫裏驀然走下來。
,便是虔南丹蔻指!
燕豔豔有些意外。
“方才,花落在臺上,瞧見戲文尚未結束,燕才人便率先從座中離去。不知,是不是花落唱得不好,沒能討得燕才人的歡心?”桃花落淡淡問。
“並非是閣下唱得不好!”白餌言辭還算客氣,隻是眼神有些淩人,“而是!閣下實在是不該借人之痛,肆意揮筆,抵牾曆史,就自己盛名!”
燕豔豔一旁聽到這番話,幾乎不敢相信這話是從燕溫婉口中說出的!
桃花落隻是微微一笑,“不知燕才人,對花落所創的這出戲文,真正了解多呢?”
白餌就隻看了這一次,自然答不上來,但恰恰是隻窺一斑,便知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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