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將軍若要這般說，未免顯得自我格局太小了些？”文戎略略問，帶著一輕蔑：“守護都城乃是本方人責無旁貸之事，何來越俎代庖一說？覆巢之下，焉有完？倘若今夜城中出了變故，廑王府又豈能坐視不管？況且，天降大任於廑王也，廑王殿下——”

“呸！”

宇文顯聽得頓時想罵娘，腰間三尺青鋒就要出鞘。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所謂巡城不過是掛羊皮賣狗！今夜這城中若真有變故，罪魁禍首無外乎廑王那狗雜種！”

被那滿口胡沁一驚，文戎麵一改：“廑王殿下貴為廑王！是先帝之子！宇文將軍說話還是小心為妙！”

沒空同那廝廢話，宇文顯直接反將一軍，要他不蝕把米：

“小小廑王府兵口口聲聲道承的是廑王之命，是為維護全城治安！那廑王奉的又是何人之命！”

文戎眼底的心虛一閃，忙抬頭佯裝氣道：“廑王殿下份煊赫、位高權重！行此為國為民之舉，何須承他人之意！”

“哦？這麽說廑王乃是擅自出府兵咯？”宇文顯狡黠一笑，頓聲正，一字一句拔聲道：“未得旨意擅自出兵此為一罪，造眼下街市烏煙瘴氣——道路水泄不通——百姓驚恐萬狀之局！罪加！一等！！”

“你！”

“倘若此事傳到宮中，傳到君主那，我想，此刻夾在賓客之中的廑王，臉一定會很難看吧！”

宇文顯刻意放慢了語速。

在此廑王蹤跡不測之際，若背後再遭這一重擊，隻怕今夜之後廑王府岌岌可危！

想到這裏，文戎瞬間跌下了臉，頓時有些騎虎難下。

這時，宗憲已經策馬趕來。

謹慎的眼神在文戎那掠眼而過，停在宇文顯那，拱手道：“廑王府做事欠思量，有得罪之，還宇文將軍見諒。”

宇文顯抬眼看去，這個人他倒是認得，是廑王邊隨行之人。

他冷哼一聲，道：“得罪我尚不要，影響了城中治安，惹怒了君主，這事，哼，便大了！”

聽到宇文顯這般強勢的態度，文戎目陡然一抬，咬得的。

宗憲目跳跳，驀然賠笑道：“宇文將軍所言極是！今夜乃是皇家夜宴，但凡城外有任何靜，都會惹得，龍--大-怒。君主一旦追究起來，廑王府失了麵都是小事，若是因此事驚了宇文老將軍，實在是罪過……”

宇文顯聽得瞳孔一，想到此事一旦鬧起來宇文家定難逃幹係，廑王詭計多端自可從中轉圜，宇文家一派清正，隻怕在這件事上還要吃虧……

又想到老父親還臥病在床，緒不能有任何波……

他頓時回過神，看了看那麵作恭敬之人，若不是那弦外之音，今日差點要魯莽行事了。

宗憲觀，見時機差不多了，遂微笑道：“中秋之夜，一切無非圖個祥瑞安康，宇文將軍為守城大將，責重山嶽，想來今夜力不小，我等莽夫便不再叨擾了。”

說罷，便偏頭示意文戎：“文戎，即刻將府兵撤離！”

文戎會意，忙調頭指令。

見狀，宇文顯攢著的眉頭也漸漸鬆了，他勒韁繩，控製住了下有些焦躁不定的馬，清了清嗓子，昂首道：“好在街市上沒出什麽大子！既是如此，那本將便不再追究了。不過，若還有此類事發生，本將絕不姑息！”

說罷，便將馬調頭，同時示意邊副手：“來啊，打道北街，繼續巡視！今夜膽敢肇事者，必誅！”

宗憲忙攥著韁繩，一旁避讓，目送著：“宇文將軍走好！”

遠見宇文顯的軍隊走遠，文戎即刻駕馬上前：“宗憲！可是找到殿下了！？”

宗憲收回目，兩眼低垂，麵一下子恢複到了沉重。

見其不語，文戎按耐不住，又追問起來。

“你的人是怎麽辦事的！讓你們暗中尋找殿下，你竟鬧出這樣的子來！”宗憲有些不耐煩。

文戎腦袋沉了沉，“我等也是擔憂殿下安危，行事急躁了些。”

自省的聲音頓了一下，不免抬起頭問：“不知殿下此時？”

宗憲眉頭皺著，“尚無音訊。”

“這，這該如何是好！”文戎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顧慮，想到：“廑王妃那邊能拖一時，恐難拖一夜，殿下若遲遲不現夜宴，必將引來君主猜忌！”

宗憲默了一下眼神，尚無心瞻前顧後。

既然廑王府尚無殿下任何消息，殿下又斷然不可能獨自行事，想來必然是在返程途中出了意外。

想到這裏，他驀然抬頭看了一眼不遠的三岔口，今夜最後一次見到廑王便是在那裏……

在心裏確定後，遂吩咐文戎：“撤掉一半府兵，你和呂猛他們繼續在主城區尋找！且莫再旁生枝節！”

這邊代罷，便單槍匹馬獨往離園方向奔去了。

宇文顯的軍隊正不不慢地向前行駛著。

“今夜之事，似乎不對。”

聞聲，隨行的副手不好奇地問：“將軍有何疑慮？”

宇文顯道：“今日廑王府的態度未免過於迷離了些！那宗憲跟在廑王邊為虎作倀已久，一言一行皆代表著廑王。可就方才來看，那般紆尊降貴之勢，毫不像是廑王的作風！”

副手想了想，道：“自廑王歸京後，在城中倒也沒有什麽過於惡劣的逾矩之……”

這話聽得宇文顯不由得冷嗤了一聲：“廑王是什麽樣的人，兩年前便人盡皆知！你沒事捧他作甚？”

副手眉頭一，忙解釋：“小人的意思是廑王在朝中並無什麽基，若想在朝中長久立足，此時沒有得罪宇文家的道理……”

“哼。你的意思是，廑王府有意結我宇文家？”宇文顯輕蔑笑笑，“像我宇文家一派清正，豈會與那狗賊同流合汙！”

越說越了，什麽也不敢說了，副手隻忙著點頭應是。

不知不覺宇文顯的馬停了下來，他定在那裏想了想，偶然聽見遠宮中傳來的鍾聲，驀然一，眼中狐疑不減：“不對！”

“將，將軍，怎麽了？”副手小心開口問。

宇文顯回過頭來想想，眉心攢著：“眼下，那宗憲按道理不該出現在此啊！此時宮中夜宴正盛，他不在廑王邊，因何故出城？”

夜宴一開，宮門便要封閉，宗憲是如何出現在城外的？

聯想起那些廑王府兵，越想越不對，他當即盯向副手：“你，速去宮中從我大哥那聽一聽廑王的消息！還有，派人去南區一帶通知我二哥，務必讓他防範廑王府兵！”

萬丈高樓平地起，手可摘星辰，

站在巍巍十二層高的祈月樓最頂層之上，大風漫卷過城外的喧囂，一路裹挾著宮中的鼓樂笙簫，層層疊疊在他的耳邊一陣陣回著，那些聲音織在一起，像沉了海底一般，再無音訊，隻能聽見海浪拍岸之聲，無邊的空曠與孤寂，似來自遙遙亙古……

任披著的長發風中起落，隻管漫不經心地靠在危闌上，閑閑地拍了拍欄桿，眼風似春風一般，在樓下片起起伏伏的宮殿瓦頂上一掃，狀似無意，實則已掃過無數蟄伏已久的暗衛，還有那些表麵上看不見實際上早已對準了他的箭頭。

此時，一名收腰裝束的男子夜中麵，似從月中走出，默然停在他後，沉聲稟報：

“閣主，已是四麵楚歌。另，有一名假麵，另辟蹊徑，快飛上來了，是否要攔下？”

聽此，未語，他隻是回首往後的雲臺上了一眼，忍不住對著他的獵——漠滄無痕，玩味一笑。

“隨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