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頑不化！”被那頑石激怒，無痕猛然回頭，警告道：“你莫忘了！此刻的你，是何境！”

“你是想告訴本王，本王而今是你漠滄無痕的階下囚，隻要你一句話，便能教本王人頭落地，是嗎？”黎桑非靖忽然嗤笑了一聲，“恐怕你還不敢殺本王！”

“你--”

“你此番來，不正是來勸本王招供的麽？除了戶部尚書龐盛，朝中還有誰，會是本王提前便安排好的人呢？秦淮之外，究竟還有多呢？這不就是你眼下最想知道的嗎？”

黎桑非靖挑了挑眉梢，勾笑道：“隻要本王一死，這些人必然會暗中發力，一點點毀掉你的朝局，直至分崩離析！也許明日宮中便要大，亦或是某個州縣，兵禍四起。即便你撲滅了眼前這把火，又如何保證將來不會冒出來呢？隻要那些本王一早為你埋好的禍一日不連拔起，你的皇位，永遠都別想坐穩！且不說，你能不能熬到鼐公祀那一天，鼐公祀過了又如何？終有一天，你必將重蹈覆轍！”

無痕忽然大笑起來，眼神十分淩厲。

“你笑什麽！”黎桑非靖瞪了他一眼。

無痕輕笑道：

“可笑你口口聲聲彪炳著黎桑皇族複興天下的使命，卻不知黎桑百年輝煌盡毀於你手！

“可笑你籌謀了兩年之久，試圖重拾民心，恢複昔日聲，為奪政鋪墊，到最後卻被自己的親兄弟毀於一旦！

“可笑你還妄想著走出這座囹圄去實現你的複國大業，卻不知此刻的你早已敗名裂，臭名昭著！”

可笑他苦心孤詣兩年之久，到頭來也是一場空！

忽然被他話中線索一震，黎桑非靖目盯死他：“你說什麽？什麽親兄弟？！”

“你當在夜宴揭發你罪狀的是何人？”無痕反問道，“一直被你利用的西門吞雪，昔日九皇子，元辰！”

元辰！

西門吞雪竟是元辰！！

一石激起千層浪！

驟然被這個名字一驚，黎桑無痕猛地衝起子，揪著無痕，眼中滿是不信：

“這不可能！漠滄無痕你騙我！漠滄無痕你騙我！這不可能！”

囹圄外士兵猛地衝進來，將廑王擊倒，黎桑非靖側翻在地，被漠滄無痕設計一朝獄栽了這麽大的一個跟頭都沒覺得挫敗，此刻是徹徹底底地意識到了自己敗了！

無痕正了正襟，側視著那人，目凜然：

“黎桑非靖，朕此番來，便是想告訴你，你有今日的下場，皆是你咎由自取！

“許久以來，朕之所以對你隻守不攻，一來念的是太皇太後的麵子！二來是謹遵先帝旨，對你委命以輔政、教化而改之！否則，你早已百死難贖！

“但你也別忘了，朕既有權任命你，便有權廢了你！朕最後再奉勸你一句，自古梟雄，十人謀逆九人死，不是當政者有多強，而是他們--自取滅亡！

“你應當知道，一時強弱在於力，萬古勝負在於理！”

“你休要提那個人！！！”

一聲咆哮平地起，被中了痛點的黎桑非靖猛地虎撲而起，掙紮了兩下，轉瞬又被士兵槍擊於地！

時隔兩年，第一次知道聖旨背後另一重真相——翻覆！

“本王何須他庇佑！！本王之所以會走到這般地步！全都是拜他所賜啊！！”

無痕走了，總歸是冥頑不靈。

“六年前他便想找到那個人取代本王！！！而今！那個人又想摧毀本王！好一對狼狽為的父子！！！”

天字號亡奴囹圄之下，一副拳狠狠砸在鐵欄上，天崩地裂！

“元辰！我黎桑非靖注定與你勢不兩立！總有一天，本王要你為此付出的代價！！！”

……

“啊——不好了！王漭將軍殺人了！！！”

亡奴囹圄，一著白囚服的囚犯橫獄中，脖子已被折斷。

仵作驗罷，即刻呈報差拔：“稟差拔大人！蕭閡死於鎖扣！”

差拔猛然盯向被士兵桎梏住的王漭，王漭臉上沒有一表，一副鐵臂之下兩隻拳頭攥得的。

差拔目眥盡裂：“殺害同謀！王漭你好大的膽子！來啊！即刻將這逆犯轉重刑囚！”

重押之下，王漭眼神吝賜，腰立大步邁向牢門外，經過腳下那時，眼神停了停，冷酷十足！

“大人，這該如何是好！”士兵看了一眼蕭閡的，忙請示差拔大人。

差拔猙著眼眶，瞳孔了，倏爾向囹圄外，“即刻稟報君主！”

……

重刑囚，腳步遲緩。

“就沒什麽要代的麽？”

吊立著的王漭，猛地睜眼，一見君主降臨，目中閃過駭然，本能地想要卑躬下跪，伴隨著四肢一陣撕裂的疼痛與鎖鏈的輕響，他才意識到，四肢早已被桎梏住，不能彈。

“他們說，對於昨夜之事，你遲遲不肯開口。”

所有的氣力終歸平靜，與那道質問的眼神撞了一下後，王漭側低下頭，臉恢複到了之前的沉寂。

“告訴朕，昨夜朕困於敵手之時，你都做了些什麽？”無痕負手淩立在他麵前，滿目端詳，聲音帶著幾分迫。

“命副將--蕭閡，攜三百弓箭手，前往清河救駕。”

“那麽當清河萬箭齊發之時！你又在哪裏！”

追問。

“聚龍城城門下，按兵職守。”

從容。

無痕點點頭，對他的回答頗是滿意。

複問。

“蕭閡跟了你多久？”

“七年。”

重疊。

“七年！”

遮掩不住的失……

王漭黑眸微，靜靜地著那落寞的側影，心中一片起伏不定。

聽得君主輕嗬一聲罷，再次被問。

“蕭閡擅自放箭，聽的是何人的命令！”

“罪將，王漭。”

幹脆。

“錯！萬箭齊發之時你在聚龍城城門下職守！”

揭破。

他猛然回頭，眼中滿是震怒：

“王漭！你這是欺君！”

“王漭一早便在蕭閡那作了安排。”盯著地麵，他眼神不閃一下。

“安排？什麽安排！”他麵滿是痙攣，恨得咬牙切齒：“刺殺宮妃？刺殺西門吞雪？”

頓了一下，語氣更烈：“還是朕？”

他卻隻字未吐，中

“你這麽著急殺了蕭閡，是怕他會招供，對嗎？”

他始終冷閉。

他始終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咫尺，君臣之間，早已隔著千萬壑！

無痕雙目幽閉，不再相對。

“連你也要背叛朕嗎？”

王漭目霎時一跳，滿眼的澎湃，在麵前那雙眼睛睜開之時，又歸於死寂……

他沒有再視他一眼，而是轉離去。

兩年前，他運籌帷幄之中，他決勝疆場之上，僅憑著世間這份有的默契與忠心，狼人自斷旌旗，天下戰提前結束。

“兩年前，你營下十八名士兵，因未得命令，擅自行，闖敵方陣營。這件事雖未造影響，事後，那十八名士兵，被你當眾斬殺！為的，是什麽？”

王漭驀然抬眸，“軍規”二字，寫在他的額頭上，像一枚勳章。

“王漭，你騙不過朕的。”

……

風華殿。

“陛下，如今王漭將軍了獄，聚龍城便沒了主心骨，這個局勢，恐怕不妙！”

玉階下，雲華同守拙一道躬請示著，稍微抬眼，見君主垂頭倚靠在龍座上，一副並不在聽的樣子，“呃……”

幹地抱了半天的拳，呃了兩下，最後著頭皮說下去，“還有，平王殿下此時也不在宮中，眾黃金甲衛，也是群龍無首……西門吞雪仍在追捕之中，值此‘鼐公祀’將近之際，倘若那賊子一朝反撲，聚龍城恐怕岌岌可危啊！”

雲華說完，眼神又在上麵一番察言觀，卻是無果……

他偏偏腦袋，想著與守拙頭接耳兩句，這時，忽然見他站了出去，腰站得筆直，拱手道：“陛下，平王殿下臨走前，與守拙約定好，宮中暫由守拙代守，故而，皇城治安，陛下盡管放心！”

這般聲音，猶如一支火把，幽地將無痕心中的一半霾拂去，無痕目抬起，點點頭：“如此甚好。”

複問：“依你二人之見，眼下，誰能勝任聚龍城城門職守一職？”

雲華率先道：“陛下，夜宴之變時，聚龍城外宇文家臨危不懼！勇挑護城大梁！雲華覺得，宇文家可擔此大任！”

說罷，他不與守拙對了對眼，十分確信。

宇文家三父子……的確是不錯人選。

無痕沉了片刻，馬上便否定了心中所想。

一想到戶部尚書龐盛，那是何等的忠心啊……

誰曾想……

事到如今，他已不再相信任何人，甚至，不相信自己。

一籌莫展之時，他看向將離，眼中滿是期盼：“守拙覺得的如何？”

將離道：“回稟陛下，守拙在城外逮捕廑王之時，關鍵時刻，宇文家二子，宇文雍，在不知實的狀況下，能有自己的判斷，替守拙擺廑王府兵的糾纏。守拙以為，有的時候，一個堅定的立場，遠勝於實力與份。”

將離的話很快便幫他確定了自己心中的判斷……

這兩年來，多人抱著中立的態度，在朝廷兩邊倒，獨獨宇文家，從兩年前開始，便堅定著一顆初心。

宇文老將軍在他心中一直被視為朝廷的一頂梁柱，每每朝中政見不合，總有老將軍出麵，替自己維護局麵……

他想，“鼐公祀”在即，秦淮，太需要他了！

心中落下決定後，他不偏頭問：“宇文老將軍近來如何？”

溫公公站出來回話：“陛下，老將軍臥病在床快有兩個月了……”

聽此，無痕不再次陷沉思，這個時候，他唯有依靠宇文老將軍了……

“擬旨。”

石蹇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陛下……這是要？”

“擢，原正四品督司--宇文厚德，從一品督統，宇文家眾將，職升三階，次日起，全權負責聚龍城外治安！”

……

一匹快馬，淌過無邊夜，一路衝出了聚龍城。

與此同時。

宇文老將軍，病告危的消息，陸續在宇文家支脈敲響警鍾。

一場秋風掃起，深沉的夜裏，已勾起了些許寒意。

月，孤零零地照在早已空巷的府門前，隨眼去，像是結了一層霜。

簷下的燈籠，被吹得浮來浮去，霜打了似地，不怎麽亮了。

此時，宇文府院子前後，已是人滿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