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報的探子一個接一個衝進風華殿，接著又飛快衝了出去，最後，石蹇也奉旨出去了。

季青雲在事發之時便出了城，時間過了大半，將近晌午，這場持續了快有兩個時辰的轟尚無結果。

“啟稟陛下！”

終於——有聲音傳回！

漠滄無痕直接衝下殿，聲音激：“眼下況如何！”

“秦淮百姓與眾軍僵持不下！並揚言——一盞茶的時間，陛下若不敕令，廢黜太皇太後！十名婦孺必將濺城門！”

這樣的聲音，猶如晴空霹靂！

漠滄無痕整個人聽得僵在那裏，瞳孔幾乎被震碎……

“不過是恐嚇之言！陛下息怒……”邱公公趕忙上前。

猝然！

“陛下！”

兩幅老眼一橫直，忽見那奔向殿門的真龍，邱公公和溫公公心中登時一震，料想大事不好，趕忙衝出去：

“陛下不可啊！”

……

聚龍城城門口，朱雀街已是人滿為患，一個個拳頭衝天，為孟氏冤的聲音時時有之，起初派出的軍隊還能震懾住，到後麵那些聲音越來越多，聚蚊雷，沸反盈天。

所有人群的焦點聚集在東側城牆，一座九層樓宇之高的瞭臺上，比城牆還要高出半截，那原本是一座廢棄的瞭臺，此刻卻林立著十名婦孺，六名婦，其中有兩名是孕婦，其他四名孩，有攏在懷裏的，有牽在手心的，也有大膽站上臺邊緣、俯視人海的，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什麽時候站上去的，如何站上去的。

總之，他們的目的都隻有一個，便是天子敕令，廢黜當朝太皇太後——黎桑韞，替太上皇生母孟氏申冤做主！

“季太師現在該如何是好啊！”聽著耳邊的倒數聲，石蹇急得焦頭爛額，倘若那十名婦孺真的墜下來了，不日秦淮必將大！

季青雲著眉心，朝皇宮方向了一眼，事到如今，隻能竭力安住民心了！

做下決定吧，他旋即從人群裏，手攬袍，徑直登上了城牆……

“諸位！”

在場的怒喊聲漸漸停息，他們紛紛舉頭，但倒數的聲音沒有停。

“我季青雲今日在此向諸位秦淮百姓承諾，必定還孟氏一個公道！若違此誓，以死謝罪！”斬釘截鐵道罷，旋即從士兵手中刀，橫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天地神靈，有目共睹！”

守在城闕上的士兵不知，一個個心頂到了嗓子眼，試圖勸阻。

“季太師！”這般舉，也把城下的石蹇嚇了一大跳！

死寂了一下的人群，陡然升起一道聲音：“兩個時辰前你便說要給我們一個代！如今過去了這麽久了！遲遲不見宮中傳來聖旨！不過是拖延時間消耗我們的耐心罷了！我們不信你！”

一石激起千層浪，其他人也不是好騙的，一個個砸起拳頭，像是要捅破著不公的天。

“對！我們不信你！你跟宮裏那位是一夥的！我們不信你！”

曾經擁護戴的聲音消失不見，眾叛親離四字，像是數萬把刀子，飛上了城樓……

季青雲僵立在那，目中狂跳，幾乎不能相信……

就在這個時候，他眼神驀地一晃，好像有什麽掉下來了！

驚抬眸——

隻見那瞭臺上，一名孩倒懸半空，單腳被一從瞭臺上拋出的引線牽絆著，那孩嚇得哭聲大作，漫天呼喊著娘親……

那瞭臺上，忽然有婦衝出去嘶喊著孩子，每一聲都是心驚跳，撕心裂肺……

這個時候，驚駭逐漸在石蹇心中被遲疑所代替，這些敢站上去的人，如果不是做好了一心赴死的準備，又豈會在此時方寸大，暴恐懼？

不是這對垂危的母子，其餘八名婦孺似乎也因這一幕嚇得離那臺子越來越遠，他們在一起，仿佛是在報團取暖。

可下一瞬，好像又有什麽在迫他們前進，要他們停止一切靜。

由於臺麵過高，塔又是封閉式的，裏麵的況看得並不清楚。

總歸，裏麵的古怪越來越多。

“都看到了嗎！宮裏的敕令若再不到！這名四歲不到的孩！便將為第一個亡魂！”

悄然之間，百姓自發而起的示威，忽然演變了以命為籌碼的威脅……

石蹇當機立斷：“其他人隨我攻破瞭塔！”

這般心思果然被暗的人勘破，他眼風疾風一掃，忽見人群裏四眉目接，接著，與瞭臺相對的酒樓上，躲藏著的黑影一閃，耳邊的哭喊聲更加驚悚——

“啊！！”

他一偏頭，又一名孩被推出，吊懸在半空！

他心中驀地大恨：“果然有人在暗中搗鼓！”

旋即，他示意一隊士兵潛人群，到酒樓查個徹！

一片轟隆隆的喧囂之中，城門忽然大開，有人大呼：

“是君主！君主……”

聚龍城下，天子降臨，氣氛逐漸死寂，百姓紛紛下跪，一些執拗的人，形勢所，也跟著跪下了。

“朕此番出城，便是要向天下之人澄清一個事實！”

那道聲音，正義凜然，就連城闕上飄搖的旌旗也在為其助威吶喊。

“當朝太皇太後——無罪！”

那二字轟然落在每個人的心底，擲地有聲！

季青雲立在城闕上，眸子裏忽然有了。

那顆持續著的心，終是落下。

他終於等到了一個答案。

城下，已然峰回路轉。

有道是君無戲言，天子親自出城替太皇太後申辯，其心昭昭，其撼人！

正當百姓心中開始重新思考孟氏一案的時候，有人大呼：

“包庇太皇太後，是為殺害孟氏的同謀！以強權欺瞞眾人，是為掩蓋皇室醜聞！飾天下太平！孟錦枝三十二年尋子，下場淒涼，有誰過問！”

馬上便有人站出：“真相一日不明，此黎桑永夜！”

終於，那些無數次出現在他夢中的畫麵，真實地發生了……

夢裏，他背負著天下人的罵名，站在黎桑版圖的中央，孤立無援，有的，隻是刀槍劍戟，槍舌劍，後來，巨浪侵蝕了大陸，滄海桑田一瞬，整個江山在他手中傾覆，百姓深一片水深火熱之中……

忽然，那鋒利的箭尖，將那層幻象刺了個碎！

無數隻推翻政權的拳頭，拉起了弓弩，起了棒，像夢中那陣翻起的巨浪，轟地一下，吞噬了他的雙眼……

重心猛地一後跌，一瞬間，有什麽東西，在心髒裏撕裂開來……

天地倒懸之後，寒冰與烈焰，齊齊到來……

站在城闕上的季青雲，目破裂：“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