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首次提及此事時正是秋日,但那時楊墨子已沉, 不論是太子還是蕭璃都不放心讓這時候趕路。三人商量一整日,終是決定等墨姐姐安全生產之后, 再將母子送走。且不走蕭煦的路子, 而是由蕭璃安排江湖的人手護送楊墨母子離開。
“其實……”蕭璃猶豫許久,終于說道:“楊氏已然不在,墨姐姐武功又被廢, 在他眼里本就掀不起什麼風浪,所以他才容兄長救了墨姐姐……事到如今,他真的還會對墨姐姐不利嗎?”
“因為沒威脅了,所以才容我救了阿墨……”蕭煦低低重復著蕭璃的話, 然后垂目自嘲一笑, “阿墨是我的肋, 又無自保之力, 如今已有了苗頭, 以后父皇定會以做要挾,讓我妥協。為今之計,只有送走,我才可安心。”
“那孩子……”
“一并送走。”蕭煦閉上眼睛,下眼中的不舍,深吸了一口氣,才說:“那是阿墨的孩子。”是楊氏的脈。
蕭璃沒吭聲,腦中卻回想起墨姐姐讓教孩子習武的囑托……總覺得墨姐姐跟阿兄想的好像不一樣。
不過好在距離臨盆之日還有些時日,倒也不必這麼早做決定。若真如兄長所想,皇上打算以墨姐姐要挾,那只要這兩個月兄長不去惹怒皇上就行了,總能撐到阿姐生產做完月子離開的。
目落到書案上,看到悉的字跡,蕭璃一愣,問:“這是王放的筆跡,大理寺的文書為何呈給了兄長?”
“這是尸之案,大理寺和京兆尹詳查之后的記錄。”太子說:“如今已能確認長安水渠中被殺的尸皆是出自顯國公府。”
蕭璃睜大眼睛,“難道是顯國公?”
“你為何一下子就猜是他?”蕭煦歪歪頭,問道。
“范燁跟我離京兩年,分/乏,至于范炟那個傻子……也就仗著護衛逞威風。”但顯國公不同,他是上過戰場上的殺伐之人,不是范炟那種沒見過的菜。
“阿璃機敏聰慧,遠超為兄。”蕭煦嘆了一聲。
“但大理寺為何要把這事報給兄長?”蕭璃皺眉,不解。
“如今顯國公勢大,若是直接上閣,大概率會被下,還會走消息。且殺不比尋常因仇殺人,鄭寺卿想親自向父皇陳明利害。此事蕭杰自然一定會幫顯國公說話,有我在側,好歹父皇不會隨意將此事下。”
蕭煦嘆了口氣,目落在了書案的紙張上。只希父皇此次不要糊涂。
*
紫宸殿
“見過陛下……”早朝過后,顯國公就被榮景帝招到紫宸殿中。才剛行禮,話還沒說完,就被榮景帝劈頭蓋臉扔了好幾本折子下來。
“你干的好事!”榮景帝著臉,聲音里有掩藏不住的怒氣。
顯國公打開最上面的折子,才看了幾行字,瞳孔就是一。
“陛下!”顯國公當即跪下,以頭地,抖著回道:“臣有罪!”
榮景帝冷冷地看著顯國公,開口問:“你就沒什麼要跟朕辯解的嗎?”
畢竟沒有人贓并獲,也沒有進府搜查,大理寺和京兆府頂破天也只是查到了尸首與顯國公府的聯系,至于是顯國公府里誰人犯案,就不得而知了。
顯國公大可將此事推到總管下人上,大理寺查不到實證,也沒有辦法治顯國公的罪。
“臣行事不端,私德有虧,有負陛下圣恩,不敢為自己狡辯,請陛下責罰。”
“責罰?!殺人是什麼罪過?你到底知不知道?!”榮景帝啪地一拍桌子,怒道:“這不是在戰場上殺敵!你只因自己私就去殺手無寸鐵的人?范濟,你知不知道要點兒臉!”
“臣罪不可恕。”顯國公砰砰地磕著頭,一邊說道:“臣……臣也不是故意要殺人,只是床笫之間想玩點兒花樣,有時……有時下手重了一點兒,就……”
“你都把人玩死了!”榮景帝更怒,說:“那是下手稍微重了一點兒?”
“所以臣找的都是私娼暗之流,那都是些低賤之人……”
“你還有理了?”榮景帝提高聲音,“你以前也沒這樣的病,怎麼老了老了,反倒開始不修德行。朕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你能做出的事!”
從前帶兵時,若非戰時,那些士兵閑暇時確實三句不離人,且多有鄙下流之語。行軍辛苦寂寞,榮景帝不是不能理解,可如今顯國公是什麼份什麼地位,怎還可如此行事,甚至鬧出人命?
顯國公以頭地,不敢抬頭,更不敢再為自己辯解。
“做下這種丑惡之事,還被大理寺與京兆尹查個正著,朕也保不得你!給我出去跪著!”
掌一境兵權的堂堂國公被罰在人來人往的紫宸殿前下跪,那是相當丟臉面的事,可顯國公毫無怨言,甚至面激謝恩之意,人仍跪著,一下一下地挪到殿外,然后才端端正正地跪好了。
榮景帝見顯國公老老實實地跪了,心里的氣消了那麼一些。他接過宋公公送來的茶,慢慢飲了一口。
“陛下,安王求見。”值守的太監稟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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