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稚覺得自己應該找些事做,不能著萬民供養卻只知繡花喂鳥。于是,在朔州安頓下來的第三日,便跟隨薛嬙前去城門施粥。
朔州前時被圍困,城中存留的糧食有限,加之冬天快到了,即使是從南邊新運來的糧草也要節省著用,故于各個城門支起了粥攤,用來賑濟因戰爭流離失所的災民。
城門人來人往,多的是前來領粥的災民,同芳枝忙忙碌碌,忙了一上午,累得連胳膊肘也險些抬不起來。
而因布粥,也不好再戴帷帽,只在臉上蒙了半塊素輕紗,遮住了有如白瓷瑩潤的臉頰,只了一雙山水清靈的眸子在外。
饒是此般,仍是吸引了不人的目,前來領粥的災民不管老的的都往臉上看,更是奔走相告,言城南門來了個天仙似的小娘子在布粥,惹得城幾乎萬人空巷,隊伍排得老長。
災民之中,更有男子不懷好意地專盯著看,滿腦腸,目邪,肆無忌憚地在打量。
薛稚臉上燥熱難言,臉兒越來越低,幾乎低到滾燙的粥鍋里去。
在旁冷眼圍觀許久的薛嬙終是看不下去,抱劍而出:“看什麼看。”
“領完了粥就趕下去,別在這兒礙事。阿雨阿云!”
喚一聲跟隨在側的侍,立刻有兩名高大威武的劍婢出列,將那人驅逐而出。
男子嘻嘻笑著,原還想來鬧事,認出這是刺史府的二姑娘,臉一變,訕訕地走了。
薛嬙怒氣難止,命道:“這麼壯的人還來領什麼粥!有手有腳的,自己不會煮麼?傳令下去,此只能婦老叟前來,男子請往別!”
阿父要來護衛這位滴滴的公主堂妹,其實是有些怨言的。
大戰在即,放著正事不做來看護薛稚,依看,屬實是浪費時間。
然而眼下也明了,這是天子放在心尖兒上的人,怠慢不得,要放堂妹一個人在這里應付流民,薛星嵐也屬實放心不下。
這世上,原有些人生下來就是弱者,要別人庇佑保護,譬如薛稚。
而自己是強者,自然要保護。
“多謝阿姊。”
薛稚施粥的作微停,空與道了聲謝。
原是想為朔州的百姓做些什麼,不想還連累了堂姊要在這里陪,浪費堂姊的時間,心下十分過意不去。
薛嬙擺擺手示意無礙,轉而問起了旁事:“你既從京中來,可知萬年公主如何了?現在怎麼樣,過得好嗎?”
已聽說了萬年公主輔政之事,但朔州離建康千里迢迢,消息總不如薛稚這個宮中之人來得準確。
薛稚頷首:“陛下很敬重,此番將國事全托給了和梁王。”
見似是松了口氣,又追問:“阿姊與長公主相?”
“傾蓋之罷了。”薛嬙微笑,“過得好便好。等將來公主返回建康,還請公主替我捎一給。”
臨近黃昏,前來領粥的人漸漸了,薛稚將最后一碗米粥端給最后一位耄耋老叟時,老人瞇眼看了和薛嬙一刻,道:“您是刺史府的千金吧,老朽認得,這位小娘子倒是眼生,不知是誰家郎。”
薛承歷來親民,路遇高年,常常是邀其同車而坐,親問民生,薛嬙也不例外。笑著攬住堂妹的肩:“這是我家才找回來的小妹,老人家沒見過也是理之中。”
“這倒是。”老人點頭,“這位小娘子生得跟天仙似的,一瞧便是薛刺史的掌珠,氣韻不凡。”
幾人正說著話,忽見桓羨著輕甲,同陸韶幾名俱著甲胄的文武員朝此來,幾人全停在十丈開外,獨他一人向薛稚走來:“梔梔。”
他才巡視了城防回來,見在此施粥,順道便接回家。
老人的雙目已經迷地瞇了起來:“這位是……”
薛稚沒想到他會過來,忙應:“是我的兄長。”
“是的夫君。”
這兩句幾乎同時響起,薛嬙頭皮已經發麻起來,尷尬地咳嗽兩聲抬眼天。
老人愈發困,不解地看看桓羨又看看薛稚。薛稚臉上如燒,正不知要如何辯解,桓羨已極自然地抓過的手,微笑與老人解釋:“我們快婚了,臉皮薄,不好意思承認而已。老人家,到時有空還請來喝一杯喜酒。”
作者有話說:
第66章
一直到回去的路上, 薛稚還在為了他方才那句話耿耿于懷。桓羨攥著手走在朔州城平整的街道上,見雙頰氣鼓鼓的有如桃花緋紅可, 涼涼問道:
“還在生氣?”
“朕給你做夫君, 難道還委屈你了?”
心中則想,不會是還想著謝璟吧。此次回京之后,他得尋個機會把謝璟早日打發了, 最好,是賜婚與陸氏, 這樣將來陸氏謀反也可一并將人理掉。
薛稚冷笑了一聲:“我可不敢癡心妄想。”
這正是當初他拿“夫君”二字打趣時罵的話,如今聽來, 桓羨不免尷尬, 神微不自然。
薛稚忽又灼灼看他:“再說了,做哥哥的皇后又有什麼好的呢?也像何家姐姐一樣, 被你大婚之日冷落、被你貶宗王妃、因你為全京城的笑柄嗎?”
說完,卻自嘲笑了笑:“錯了, 我也已經是全京城的笑柄。”
盡管“薛稚”已死, 但闔京誰不知道是個放不堪的人,既和謝氏絕婚, 又和自己名義上的兄長廝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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