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才算明白過來,若是沒有權勢,便是皇也需任人宰割。
眼前的這位晉陵姑母,便是孀婦,也活的瀟灑。
*
羨麻姑,玉并起,壽同王母年高。
壽香睛,壽燭影搖,玉杯壽酒增壽考,金盤壽果長壽桃。①
這幾年才興起的聽戲的風,還是從南地傳來的,臺上戲子們咿咿呀呀唱著戲詞。
瓏月還是頭一回聽這個,這與說書不同,說書多是配著敲鑼打鼓,這戲文卻是配著箜篌竹,總人更能帶幾分。
可再是好聽的戲一遍過后也膩了,瓏月聽著聽著不由得開小差去了,左顧右盼孫三姑娘與瓏月眸撞到一,兩人咧笑了起來。
瓏月悄悄與道:“再忍忍,等會兒帶你們去釣魚,釣完魚去我院子里燒魚,我的小廚房有位從蜀川請來的廚娘,會燒辣菜,可辣了,每回都辣的我流眼淚。可是又特別好吃,第二頓還想吃。”
可惜阿兄不喜歡吃,上回塞給阿兄一口,阿兄被辣的往日淺白的薄都嫣紅一片,連連喝了兩杯茶才住。
孫三姑娘當即拿帕子捂住,低聲兒與道:“那可是趕巧,我阿娘就是蜀川那邊的人,我啊是從小就極能吃辣的,魚太腥,只有燒辣味的才好吃呢!且一定要配著米飯!”
瓏月歡喜笑了,看來二人志同道合。
又絮絮道:“我新得了一只這麼大的鸚鵡,能聽懂人話,賊頭賊腦的可好玩兒了,等會兒帶你去看,你可別被它嚇著。”
二人這般絮絮叨叨,晉陵長公主瞧見了。
晉陵長公主近來似乎格外冷待瓏月,冷待人的態度,約莫就是不搭理人,連眼神也不施舍給你一下。
便是眸偶爾落向時,那眼神也瓏月看不懂。
深沉的審視、窺探,角繃的的。
阿兄說不用思忖太多,往長公主院子里來,還說過段時日長公主這副病便會自己好了。
兄長瓏月不用想太多,自然不想太多。
孫三姑娘約莫也看出些不對勁兒來,以為是二人竊竊私語讓這位尊貴的長公主不開心了,小姑娘才開啟的話匣子,一下子又被嚇回原型,登時嚇得臉煞白。
臺上一曲終了,總算是換新戲了。
戲名為香亭。
唱的是前朝皇玉真公主悲劇的人生。
戲子倏然換了副唱腔,從方才字正腔圓的拜壽戲文變的婉哀愁,肝腸寸斷。
連箜篌竹都格外低沉哀怨起來。
戲文言,玉真公主而母喪,刑克六親,被寄養于王叔府中。
卻因其絕世容貌被時為王世子的堂兄暗自覬覦。
好在王世子對堂妹不容世俗的愫被他父王早早發現,王爺震怒將王世子鞭笞百下,將玉真公主早早許配出去。
因禍得福,玉真公主的婚后生活十分滿,駙馬疼,婆母歡喜,只是沒到幾年,那位覬覦的堂兄輾轉登位。
的幸福生活戛然而止。
新帝不顧天下反對將已經婚的玉真公主強行納后宮,又給宮外丈夫送去姬數十人以作。
戲臺上的玉真公主唱到此開始哀哭起來,哭訴自己從此被囚于深宮,沒有名分,不見天日。
此后芳華絕代的玉真公主日日消瘦。
乃至于最后,“妾飲□□,殉伴我臨泉壤。②”
后聽聞宮外的丈夫戰死沙場,品行忠貞的公主不再茍延殘,夜飲□□隨夫而去。
這段人聽著容,人恨不得將那位不知廉恥□□堂妹的狗皇帝千刀萬剮。
戲文結局是妙的,玉真公主得觀世音搭救,重塑,那戰死沙場的駙馬其實也未死,二人在鄉間姓埋名做一對普通夫妻。
而那狗皇帝,惡事做盡,在公主死去不久,遭諸侯舉起造反,他將自己困于殿中,引火自焚。
死后皇位被廢去,被后人戲稱為前朝廢帝。
眷們皆是于玉真與駙馬的,連孫三都忍不住朝著瓏月罵道:“什麼天子,后宮三千不要,偏偏看上了堂妹,真的是活該丟掉江山!活該人千刀萬剮了去!”
不知何時,郗珣立在亭岸邊,靜靜看著這出戲。
潯公主見到郗珣。
拿著帕子將眼眶上的淚痕干,朝眾人說道:“燕王表哥來了。”
晉陵長公主眼簾抬起,佯裝驚奇,側眸去看了眼自己那神莫測的兒子。
“珣兒來了?”長公主又朝潯公主道:“你這孩子見什麼外,什麼燕王表哥?喚表哥便是。”
郗珣緩步邁亭中,他眸劃過瓏月那張臉,朝上首晉陵長公主淡默一笑:“母親兒子來聽戲,兒子自然不敢不來。”
一素白袍,袖口繡花紋路,郗珣的笑容高潔清冷,仿若水中佛蓮,不染纖塵。
任誰都以為這是一個品行端正華無雙的君子。
晉陵長公主神僵著,他腳步竟是走向那孩子落座之,連忙指著手邊依潯公主的位置,朝文茵道:“快去給珣兒搬張榻來。”
瓏月轉眸著兄長,正巧兄長也在著。
瓏月不像其他娘子為這戲哭的鼻涕一把眼淚一把。
依著亭邊慵懶坐著,初秋萬蕭瑟中,漫天的輝落在鬢發之上,將鬢角都染上了融融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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