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年輕時的材幾乎和我一模一樣,這套服也仿佛是為我訂製的,我穿上它走到客廳,爸爸看到我的時候,微微一怔:“你穿媽媽的服了?”
我點點頭。
他就這樣看著我,貪、驚喜、失落……似乎有片刻的迷惘。
我想,爸爸一定是在我上,看到了媽媽的樣子……
我真不忍心喚醒他,而他最終微笑起來,哀傷中又帶著欣:“真像你媽媽。”
放置著母親骨灰的棺木下葬的時候,我看到爸爸不為人知地抖了一下,似乎想要阻止,最後卻還是克製住了。
墓碑上的照片是媽媽在時代拍的吧?角飛揚,燦爛如花,眉眼間滿是青春,或許就是那個時候……那個笑容,才讓爸爸深深地迷上吧……
爸爸將白玫瑰放在媽媽的墓碑前,用隻有我聽得到的聲音說:“小囡,對不起……我還不能陪著你……我會代替你,看著津津長大的……”
寒風一吹,我慌忙側過頭,不讓爸爸看見我滿麵的淚。
參加葬禮的人不多。其中有我識的,也有我完全不認識的。
譬如那個十分有名的電影導演,我曾經看過的一部電影,講述的是一個深沉睿智的男人,如何一步步到達權力的頂峰,卻又在最後拋棄一切,歸田園。我還約記得,在為導演之前,有一個很有名的藝名“安琪”,彼時貌傾倒眾生。
過來與我握手時,我說:“我看過您的電影。”
定定地看著我,低歎:“你長得很像你的母親。”
“大家都這麽說。”走得這麽近,我可以看到這個人臉上的皺紋,不再年輕了,氣質卻極好,是放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認出來的類型。
重新戴上墨鏡,幾不可聞地歎氣:“陳小姐,你知道電影的原型是誰嗎?”
我怔然。
卻微微一笑:“你的父親,改變了我的一生。”
還有柏林叔叔。
柏林叔叔是媽媽的好朋友,當初我出國讀書,他還曾指導我寫自薦信。可我一直不知道,爸爸和他也很。他走到爸爸麵前,他“老大”。
老大?他們以前是混幫派的嗎?
爸爸與他握手,又拍拍他的肩膀,我聽到叔叔低聲說:“以前的事……對不起。”
爸爸卻笑了,毫沒有芥地笑了:“其實那個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激你。”
我看到柏林叔叔驚訝地抬起了頭。
“那時一個人,如果你沒有幫……我想撐不下來。”爸爸頓了頓,“這麽多年,我一直沒有再見你,也一直欠你一聲謝謝。”
另一個氣場強大的人,舒淩。上總說是聰敏、堅強、近乎傳奇的學者,竟然也來了。
爸爸和站在不遠的地方,低聲說著什麽。
我回頭向媽媽靜靜躺著的地方,想起過往的一切,哭的時候媽媽抱我哄我,笑的時候媽媽給我拍照……給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很小很細微,可我一步步長到今天,都是因為那麽我。
我紅了眼圈,忽然邊有人遞給我手帕。
我倉皇間接過來,悶聲說:“謝謝。”
他的手帕上有著像是大地一樣的味道,堅實、沉著,這也是爸爸最用的一款古龍水。
我淚眼迷蒙地看著他。
是個年輕人。
材消瘦而修長,五秀拔出群,眼神淩厲而鋒銳,似乎與生俱來帶著驕傲。
“節哀順變。”他對我出手:“周立言。”
我與他握手:“你好,我是陳愈。”然後想起來,“你是舒阿姨的兒子?”
他微笑著點點頭。
周惟毅和舒淩的兒子,周氏下一任掌門人,在年輕商界領袖TOP10中名列榜首。
難怪這麽麵。
他立言,卻不是一個多言的人,就這樣與我並肩站著,沉默著,等著他的母親,一如我在等父親。
“聽說陳小姐是很優秀的地理學家?”他忽然開口問我。
我微微赧然:“我的專業是這個,說是地理學家就太誇張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右膝蓋上那道長長的疤痕,即便有黑遮掩,也很明顯。
我並無意遮掩:“這是在野外考察的時候傷的,我當時以為要截肢。”
“陳叔叔竟然放心你去?”他皺眉問。
我淡淡一笑:“爸爸媽媽對我很寬鬆,從不幹涉我的事。”
那時媽媽看到我的傷,盡管心疼得落淚,卻問我:“津津,你會放棄嗎?”
我安:“媽媽,我不會放棄。你不是教過我嗎?害怕的時候不要往後看。我要做的事還很多,怎麽能因為這點傷口放棄?”
媽媽抱著我,溫卻堅定地說:“津津,媽媽覺得很驕傲。”
媽媽……雖然看上去那樣弱,可我知道比任何人都堅強。
爸爸和舒阿姨談完了,我陪他坐上車,夕西下的時候,他卻住司機:“等等,我再看一眼。”
他就這樣看著那個地方,目深沉而眷。
我不去打攪他,靜靜地看著窗外,周立言正陪著他母親上車,卻又回過頭,朝我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驀然間,我想起剛才,我與他最後的對話——
“陳愈……你的名字很簡單,很好聽。”
“媽媽給我起的,來自泰戈爾的一句詩——
當時漸逝,我站在你的麵前,你將看到我的傷痕,知道我曾經傷,也曾經痊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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