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

車飆行在雨幕中，引擎轟鳴聲幾乎蓋過雨點落在車頂的聲音。

莫枕月踩油門，以最高的時速往機場趕去，多在歐國留一秒都覺要窒息。

每次呼吸，連著腔都是一片灼燒的疼痛。

眼眶紅得像在水里浸過，眼淚簌簌而落，連綿不絕地淌下臉龐，就連上服都被洇了，可腦海里卻還是和傅時奚的過往，一幕一幕循環播放，痛得全發麻，心臟幾乎要停止跳。

握著方向盤的手在不停栗得厲害。

要是在賽車比賽的時候被拍下，不知要被多詬病嘲笑，對掌控力、穩定要求極高的賽車手，居然會握不穩方向盤？簡直是天方夜譚。

可現在，莫枕月管不了那麼多了。

撥通機場訂票的電話，剛要開口訂一張最近一班飛往華國的機票，突然“砰”的一聲，一顆子彈凌空而來，擊中玻璃，一聲震耳聾的巨響。

不待作出反應，更多的子彈雨點般往車上打來。

車做了防彈設計。

但也抵擋不住子彈流水般的攻擊。

莫枕月往后視鏡看去，車后方，不知何時跟了幾輛車，車窗打開，出黑的槍口，正在朝擊。

眼看著又是一波槍擊，莫枕月不再直線行駛，而是繞著彎，避開子彈。

你追我逃間，被迫放棄離機場最近的路，被著行駛上高架橋。

高架橋下，是泱泱河面。

后面的槍聲還在繼續，而這一次，幸運神沒再眷顧，一顆子彈擊穿了胎，車頓時失控，拼盡全力，才勉強穩住車，可是車速卻在失去胎加持后被迫減慢。

更致命的是，車前方的雨幕中，幾輛同樣的車堵住了的去路。

這是高架橋，不是四通八達的城市馬路。

要進，要退，都只有唯一的一條路。

可現在這條路，已經被追來的人堵死，徹底斷絕所有可行的方案。

電話里，機場的訂票員還在關切詢問需不需要幫忙，莫枕月坐在車里，默默掛斷電話，呼吸安安靜靜的起伏，看著兩邊圍堵的車停下，車門被打開，里面都是持槍的人。

……要死在這里了嗎?

小腹有墜痛。

莫枕月低頭，扯了扯角，一只手依舊握著方向盤，一只手著小腹，輕聲道：“寶寶，媽媽帶你最后搏一把，你會怪媽媽嗎？”

回答的，只有無邊的雨聲，和車被擊中后連綿不斷的刺耳警報聲。

……

傅時奚一路飆車。

他走的是離機場最近的那條路，直到行駛到一半，他聽到連綿不絕的槍聲。

他左手還在不停流。

被撕開的襯下，滿是一道道用刀割出來的傷口，目驚心。

他滿心焦急，本覺不到疼痛，隨著槍聲趕去，他趕到的時候，只看到高架橋兩端都是車，不止一輛，像堡壘一樣，堵得死死的，而車上那些人端著槍，全副武裝，朝著中間那輛車走去。

車里坐著的人……

是他的小月亮。

傅時奚眥目裂。

他甚至都沒有多想，踩足油門，往橫在路中央的那幾輛車撞去，哪怕他知道這樣劇烈的相撞他可能會沒命，他還是義無反顧撞了過去，連一秒鐘的猶豫都沒有。

他撞過去的時候，有留著守車的人發現不對，剛要提醒前方那些去殺莫枕月的人，誰知這輛車本不減速，朝著他撞來，直接把他撞在兩輛車之間，下半幾乎撞了餅。

他發出驚恐的嘶吼聲，但接著而來的劇烈撞擊聲，卻直接蓋過所有聲音——

一瞬間。

世界驟然安靜下來。

一陣耳鳴。

傅時奚渾失了力，手重重跌落，腳也松了油門，眼睜睜地看著莫枕月的那輛車以決絕的姿態，撞斷高架橋的欄桿，從高毅然決然，沖進了高架橋下的河流中。

遲了。

什麼都遲了。

下一秒，他再度重重踩下油門，撞開圍堵的車，朝著那群在高架橋旁還在用槍掃莫枕月車的人狠狠撞去。

又是一聲巨響。

傅時奚的車，也跟著一同墜落。

剛剛開車過來的諾婭著兩輛車挨著墜橋的一幕，人都傻掉了，下一秒，手忙腳地解開安全帶，帶著傅時奚派去醫院保護莫枕月，卻意外和錯過的人朝前趕去，撥通了莫念虞的電話，簡短說了幾句后，將手機給傅時奚的人，瘋了一樣在四起的槍聲中跑到高架橋邊，毫不猶豫跳了下去——

滾滾河流中，諾婭運氣還算不錯，抱著昏迷的莫枕月，游到岸邊。

莫枕月已經徹底失去意識。

額頭上有撞傷，更要命的是，下有裊裊不停流出。

諾婭哭著探了探鼻息，瘋了一樣給做按和人工呼吸，直到傅時奚過來，卻被跪在地上的諾婭一把推開，的眼淚遏制不住地往下流，和雨水混在一起——

“滾！”

“你滾啊！”

“我就不該讓月亮來找你！”

“你知不知道，懷孕了！都不讓我一下，留著給你第一下！還想著給你送生日禮的……”

傅時奚晃了晃，腔傳來一陣陣痛意，他白著臉，幾乎要站不穩。

諾婭沒管他，邊哭，邊做心肺復蘇。

“月亮，你醒醒，你快醒醒。”

在諾婭堅持不懈的努力下，終于莫枕月吐了兩口水后，蒼白著臉轉醒，諾婭跪在地上，把抱在懷里，哭得像孩子一樣，不停問：“嗚嗚嗚，月亮，你還好嗎……？不怕，我帶你去醫院，我帶你去醫院……”

莫枕月的目卻虛弱地盯著前方，漸漸渙散。

看著傅時奚，用口型，很艱難地說了句什麼，而后，再度閉上眼。

諾婭不懂。

可傅時奚卻懂了。

說的是“不怪你”。

嚨一陣腥甜，有什麼瘋狂上涌，傅時奚掌心摁住心臟所在的位置，卻再也抑制不住，吐出一口鮮后，跌跌撞撞跪在地上，用手撐著地面，頭垂落下去，滿目的被雨水沖刷，只剩一片漆黑。

從此以后，他的世界，也只剩這如墨的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