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王爺心里直,他到底是瞧上誰了?皇帝被他那幽幽的目看得背上生寒,心道算了,都到這份上了,還藏著掖著反倒矯,索說了,免得他胡猜測。他作勢清了清嗓子,“這人你也知道,慕容高鞏的丫頭,慕容十五。”
莊親王半張著愣住了,怎麼搭上這條線了?這不是冤孽嗎!殺了人全家,到臨了對人家了凡心,活的找不自在!
皇帝頗有些尷尬,又有些不快,掩著寒聲道,“怎麼著?嚇著你了?”
莊王爺回過神來,“是那丫頭?你不提起我都快忘了……不是充掖庭去了嗎?竟還活著?這會子在哪兒呢?多大了?”
皇帝怏怏道,“過了年十六了,在慈寧宮敬煙上當差。”
“難吶!”莊親王搖著頭說,“在太皇太后跟前怎麼得?除非太皇太后把給了你……你說咱們老祖宗何等的算計?能把送到你邊嗎?沒殺就不錯了,算哪塊名牌上的人?眼下要想抬舉,怕是不能夠的。萬歲爺您貴為天子,要是為了方寸,那可折得不能活了。”
多在理啊!難為莊王爺說出這麼番發人深省的話來。皇帝打著卦地想,要不連著把太子攪合在里頭的事兒也一并托出吧,再聽聽他的意思?
第七十二章 渚云暗度
莊親王沉思了陣子,嘟囔道,“十六歲,和太子一邊兒大。”
皇帝原本是想好好和他說道說道的,可聽他這麼念叨,心一下涼到了腳后跟。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暗示他錦書還小,給他當閨差不多?這不是他脊梁骨嗎?他過端午才滿二十九,不過生生被人“皇帝老子”的老了,哪里就了老不休了?倒像他七老八十還想著討媳婦似的不要臉子!宮里多晉了位份的答應貴人都是錦書這個這個年紀,還有比更小的呢!再說當年皇后十三歲嫁他,十四就生了太子,那要是比下來不是有說頭了嗎!
皇帝無比怨懟,無比憤懣,他剜了莊親王一眼,“誰說他倆一邊兒大來著?比太子大了七八個月呢!還有輩分,甭管幾歲,是咱們這一輩子的人,有太子什麼事兒?太子是晚輩,把他倆放一塊兒,姑爸和侄兒有什麼可比的?”
莊王爺有點不著北,這是怎麼了?踩著了尾?來這一車的氣話!他抬手松了松缺襟馬褂領口的鎏金鈕子,寬道,“我就這麼一說,值得您急赤白臉的嗎!咱們有麻煩就想轍唄,上火也不頂用不是?”
皇帝心里煩躁得很,擺了擺手道,“你趕了幾天的路也該乏了,先下去歇著吧,既回來了,有的是說話的時候。”
這次談話談了半截慘淡收場,莊親王無奈地應個嗻,甩袖子打了個千兒就退出了行在。
到了外頭松快上口氣兒,抬頭了天,這場雨來去都快,倒像夏天的雷陣雨一樣,先前雨勢那樣的大,戴著斗笠都淋得人睜不開眼睛,這會兒雨全停了,天上還約看見幾顆星,只是昏暗無些。月亮外層捧了個圓圓的環,那是要起風的征兆,瞧著吧,明天指定風沙迷人眼吶!
敬事房的水三兒和乾清宮二把手長滿壽迎上來行禮,“王爺,您的營帳備好了,奴才伺候您洗漱換裳吧。”
莊王爺嗯了聲,由長滿壽引道朝前走,邊走邊問,“李玉貴呢?”
水三兒道,“李總管挨了板子,在下值房歇著呢。”
莊親王哼了聲,“他還歇上了?他到我帳子里來,我有話問。”
水三兒應個嗻,蹬蹬的跑著傳均旨去了。這時幾個前后扈和營房掌事大臣賊頭賊腦從犄角旮旯里探出來,近給他打千兒行禮,“王爺,您吉祥。”
莊親王換了個笑臉兒,拱著手道,“各位大人好啊,這趟隨扈是哥幾個?回頭得了閑兒咱們喝幾盅?”
那些道學家樣的大人們連連擺手,“軍機上當著值,隨侍萬歲爺左右怎麼敢飲酒!王爺的好意咱們心領了,等回了城里,卑職們著作東請王爺吃酒,地方您定,怎麼樣?”
莊親王也不勉強,大家都知道萬歲爺不痛快,誰敢在這個當口捅那灰窩子?自然各自保命要。
莊王爺斜眼一打量站在最邊上的弘文院大學士昆和臺,想起他上回著看他日記,看見里頭那句“昨夜與山妻敦倫一次”就忍不住笑起來,想來圣人也是要行房的,只不過學士就是學士,難為他想出“敦倫”兩個字來。
眾人看王爺笑得歡實,皆一頭霧水的頭接耳,唯獨昆和臺脹/紅了面皮。這位王爺不厚道,每趟必拿這個來嘲笑他,倘或哪天了才是不正常的。
莊王爺道,“昆大人,別來無恙啊,我瞧著您比從前富態了。”
昆和臺朝頭頂上拱手道,“臣下是托了萬歲爺的鴻福。”
莊親王點頭,心想你倒是長了,可憐咱們萬歲爺都被你折騰瘦了。你怎麼就沒有做孝子賢孫的覺悟呢?你子哏,臭,固執己見,天的朝堂和他打擂臺,偏偏他還喜歡逆耳忠言,可你也得悠著點啊,別真拿他當黃蓋嘍,他可是九五至尊,是真龍天子!
莊親王問,“你們剛才躲在那兒干什麼?”
神機營的盧綽是寧波人,他的同鄉們在朝中任職的背后管他寧波侉子,北京人說的張八樣兒,有點浮夸的脾氣。他大咧咧的說,“萬歲爺今兒上火,也不知道哪兒惹了,拍桌子摔椅子的,把人嚇得夠嗆。我心里琢磨是不是昆大人又頂撞他老人家了,這會子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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