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無燕子

走自然是要走的，就算到了外頭不清東南西北，也未必要接皇后的好意。大鄴皇室當年雖敗落了，可勾心斗角一直到亡了國才停止，生長在宮廷中，什麼樣的黑幕沒聽說過？東直門大街？要是真傻乎乎的奔那兒去，出了四九城，免不了賞一繩子，一柄尖刀。

說，“主子，您這是奴才為難呢！奴才隨侍萬歲爺左右，恐怕有心要走也未必走得。主子且寬寬心吧，太子爺至善，他對奴才不過是同，等大婚了，有了心的人，自然就把奴才忘到脖子后頭去了。”復又莞爾一笑，“奴才真沒想到主子會和奴才說這樣的話，您是知道的，萬歲爺手里有奴才兄弟的消息，奴才這要是一走，那往后要見兄弟就難了。”

皇后著耳上的東珠墜子說，“你這樣的伶俐人，怎麼還萬歲爺的緩兵之計給誆住了！我上回和莊親王打聽過，說原先是有了些眉目，可到了北邊兒消息又斷了，現下是兩眼一黑，使了人掃聽，也沒個長短講頭。找了那麼些年竟一無所獲，你別嫌不中聽啊，都說八是歿了，再不然就是到了關外去了，或是突厥，或是蒙古，橫豎是不在華夏了。我要是你，斷不會在宮里死等，還是出去自己尋訪的好。朝廷派出去的都是些五大三的莽漢子，腰里別著繡春刀，一副神氣活現的架勢，不穿武補子也瞧得出是護軍出的。老百姓最忌諱和府打道，遇上了，杠死了有真話也不說，怕給自己惹麻煩，所以來來回回的沒一點進展。你不同，你是文文氣氣的大姑娘，就是穿上男裝也像個讀書人，你要自己去查訪，比那些虎背熊腰的棒槌們中用千倍萬倍。”

皇后巧舌如簧，想方設法的攛綴出逃，明著拒絕，暗里也琢磨，前頭估猜的沒錯，皇帝果然是蒙的。這樣也好，沒了牽掛，也沒了顧忌，可以走得更灑了。

“多謝主子告訴奴才這些，奴才心里有了譜，該怎麼再行計較。”錦書蹲了蹲安，“萬歲爺讓在順貞門上侯駕，奴才去晚了不好，主子沒有旁的吩咐，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皇后探究的看，頓了會兒才笑說，“那你去吧。姑娘向來審時度勢，是第一等的聰明，我多說也無益，只盼后會無期吧！”

錦書目送逶迤走遠了，方回朝順貞門上去。穿過花園，遠遠看見花樹底下站著一個人，月白的長袍，鑲金流云紋琵琶襟馬褂，前的鈕子上掛著一串香牌，倚樹而笑，巖巖若孤松之獨立，一派龍章質的姿儀。

過去打了個千兒，“奴才給主子請安。”

皇帝含笑打量，面如冠玉，活一個俊俏后生。

從懷里掏出拳頭大的一包東西，打開帕子是兩塊心和幾顆糯米棗兒，按著規矩各掰下一塊試毒，這才遞過來，說，“主子了吧？先用些墊墊，等回頭再吃好的去。”

點心上還帶著的溫，皇帝了一塊慢慢吃了，兩個人一前一后朝著神武門上去。

外頭早有護軍牽著兩匹馬等候，皇帝接過馬鞭一擺手，兩邊護軍恭肅退下，正待要送上馬背，卻拽著他的袖子不肯撒手，哭喪著臉說，“好主子，奴才不，害怕。”

“這點子出息！”皇帝嗤之以鼻，無奈只好把抱上自己的座騎，兩人同乘，揚聲一喝，沿著道，緩緩往前門大街而去。

盛世升平，街道上商賈云集，開什麼買賣的都有，有賣茶食兒的，面人的，賣菜賣蛋的，趕騾馬上牲口市的。商販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街道上賣點心吃食的生起了爐子燒水，放眼看去白煙裊裊，人在其間穿行，如在云霧里。

錦書心里裝著事，無心游玩，兩個人走在集市上反倒寂寂無言，皇帝覷一眼，道，“怎麼了鋸的葫蘆了？出來了又不高興了？瞧這樣兒懨懨的，琢磨什麼呢？”

揚一笑，“沒琢磨什麼，就是怕主子肚子。依我說，咱們下館子去吧，先吃飽了再上廟里敬香去，爺，您說好不好？”

皇帝不疑，也怕一早上匆忙，這會兒要挨，便應道，“前面有家酒樓，羊蝎子最出名，咱們上那兒歇歇腳，喝上一盅小酒再走不遲。”

錦書應個是，跑堂的小二從里頭迎出來，笑得滿臉開花，熱絡的拿巾給他們撣撣上，一面奉承道，“哎喲我的爺，盼您盼得脖子都長了，怎麼今兒才來？快里面請。”朝柜上嚎道，“貴客二位，騰好座兒，好酒好菜麻利兒上啦。”

錦書跟著皇帝進廳堂，悄聲問道，“爺，您是這兒的常客？”

皇帝道，“只和長亭來過一趟。”料著是對跑堂的那子親熱勁頭到不解，便笑道，“這些買賣人，上都是抹了的，看見哪個不是這模樣？”

那小二噯了一聲，阿諛道，“大爺這話說得是！咱們買賣人，講究的就是這個，要把大爺們挑在大拇哥上，把爺們伺候舒服嘍，掏銀子掏得心甘愿不是？您用，我們賺錢，大家吉利，多好的事兒！”邊板凳邊笑說，“您們到了順泰來就是到了自個兒家了，要吃什麼，要喝什麼，九十八道菜，十六種花雕白干兒，由著爺們點。”

皇帝看著桌凳，問，“有雅間兒沒有？堂吃鬧得慌。”

跑堂的嘿嘿的笑，“對不住了您吶，今兒吏部陳大人做東道，把六個包間兒都訂下了，眼下只有堂座兒了，您二位爺包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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