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書細瞧，原來是莊親王！在宮里這麼大剌剌的也就他了，不修邊幅，果然名不虛傳！

莊王爺邁著八字步踱過來，一抬眼，看見前頭甬路上站了個著素袍的宮裝子，雪白的臉孔，嫣紅的，大氅上的風帽一圈鑲著狐出鋒，愈發襯托得畫中人一般的致。正暗忖是哪個宮的妃嬪，走近了一看，莊親王笑了，拱手作揖道，“喲，是謹嬪娘娘啊！您這一向可好？”

錦書側避了避，還禮道，“給王爺請安了。”

莊親王嘿嘿的笑，在自己后腦勺上了一把道，“這天兒壞的！您怎麼站在風口上？仔細進了寒氣遭罪！皇上在乾清宮呢，才從國子監回來了小半個時辰，招了軍機的人說完了正事兒，這會子都散了，在懋勤殿里打發人理字畫呢！您進去坐坐？”

錦書靦腆笑道，“不了，我祭完了貴主兒，正要回毓慶宮去。王爺忙吧，不耽誤您了。”

說著一福，翩翩然回要往東邊去，莊親王口道，“娘娘請留步！”他微微蹙起眉峰，臉上出現了難得的嚴肅表，“萬歲爺心里有事兒，是大事兒！昨兒晚上起就不太自在，臉上也不是。我問他，他不肯說，他是君，我是臣，我不能著他，可我心里放不下。娘娘是他枕邊上的人，還是進去瞧瞧他，說些好話兒勸勸他，興許就好了。”

錦書他那句“枕邊上的人”鬧了個大紅臉，心道，我算哪門子枕邊人，這種事兒不是該和皇后說才是嗎！

上不好反駁，只得蹲道，“既這麼的，那奴才進去瞧瞧。”

莊親王連連作揖，“不敢不敢，您怎麼自稱‘奴才’呢，這不是打我的臉嗎！”

錦書心里牽掛皇帝，也不和莊親王磨皮子了，笑著肅了肅，便往乾清宮去了。

第132章 浮生長恨

乾清宮是巍巍天闕，路輕易走不得。錦書知道皇帝在西廡的懋勤殿，便從月華門進去，經批本到殿門前，請司禮太監進去通傳，自己就在廊下等著。

可有些不尋常，站了半天，見不見的沒個信兒。和蟈蟈兒對視一眼，心里不住怦怦的跳，像是真出了要的事兒了。

這時候李玉貴著脖子從里頭出來了，覥臉打個千兒，陪笑道，“謹主子來了？”

錦書頗意外，換了平時，李大總管早就狗搖尾的讓里面請了，今兒倒奇怪，在門前擋橫著，像個門神似的。

“主子，萬歲爺……”李玉貴著往門里指了指，“遇著點兒事，心里不痛快呢！奴才眼皮子淺，不敢枉揣圣意。謹主子您看……”

錦書點了點頭，“那不能諳達為難，萬歲爺不肯見我是不是？”

李玉貴角搐了兩下，笑得越發難看了，窩著背道，“小主兒您是知道的，國事比天還大，樁樁件件在萬歲爺肩頭上，文政、河務、兵事、錢糧、明刑，哪樣不是事繁任巨的？萬歲爺又是個萬事不將就的圣主明君，一時走了窄道兒也是有的。今兒把主持軍機的章京臭罵了一通，還有幾位散秩大臣也一開革了，到這會子還在氣頭上呢！奴才瞧主子還是先行回宮吧，等萬歲爺氣兒消了，自然上毓慶宮看您去。”

看不看的是后話，他昨晚失了約，今天又避而不見，錦書惶惶自覺失。君心難測，隔山隔海的，這會子吃個閉門羹，等將來，或者還有個申斥責罰的時候呢！自己腦子狗吃了，怎麼兒的尋這晦氣！原說是心念不，百毒不侵，如今自己搖了本，擎等著下阿鼻地獄吧！

的臉冷下來，自找沒趣兒，怨得了誰？既然不肯相見，那也是沒法子的事。微一頷首，面上自然帶了七分矜持，“那就勞諳達替我傳個話，就說奴才恭請圣安。奴才不懂規矩，來得不巧，下回定然仔細了。只是上火易傷肝，請主子保重圣躬吧！”言罷也不等李玉貴回話，轉就朝月華門上去了。

李玉貴愣在那里半晌沒回過神來。好嘛，了怒了，這趟怕是得罪壞了！他撓著頭皮想，萬歲爺也真是，日盼夜盼的，好容易有了點眉目，怎麼又拿起喬來了？真真是兩個冤家，不相互的整治就過不下去日子似的，這麼你來我往的纏斗，猴年馬月才是個頭呢！

邊想邊低著頭進殿里，才轉過金帷大幕，迎頭就和皇帝撞了個滿懷。

“混賬奴才，你是豬腦子麼？”皇帝的臉拉了足有兩尺長，本來就不用，讓他撞了個趔趄，心里的憋悶一腦兒發作出來，抬就把跪著的李玉貴踹翻了，指著鼻子罵，“平日間看你八面玲瓏，到了用的時候就了海子里的鹿，除了愕頭愕腦的還會什麼？”

前的人哆哆嗦嗦跪了一地，李玉貴嚇得魂飛膽喪，趴在地上磕頭，大耳刮子甩得山響，邊打邊嚎，“奴才是笨王八，沒規矩、沒，沖撞了主子爺，奴才該死！請主子爺消消氣兒，才剛謹主子說了，主子爺氣大傷子，讓主子保重圣躬……”

皇帝心頭擰了麻花，昨天晚上接了個報，是派到湖廣去的人發回來的，一看之下驚駭莫名。太子離京畿山高路遠，憑著什麼整頓旗下軍務？還有與前大臣過從甚的傳聞，他坐鎮太和殿，居然會出這等蒙辱朝廷的事，著實讓他又氣又恨。

太子好手段，七司衙門竟悄沒生息的換了他的人，逐漸掌握了城宿兵大權。關防、警蹕，他旗下的包奴才占了一大半兒。正路主子一發話，下頭一級一級的傳遞，奴才尋門生，奴才找奴才，因著他是儲君，務府、宗人府不能言聲兒，好好的紫城，這煌煌帝都，竟了太子湛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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