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清澈見底，看得人莫名自省腦子里的濁思。

謝識瑯收回視線，轉過去背對，“睡了。”

“你怎麼不說話呀？”

后裹團子的小姑娘蠕了下，靠近他的后背。

“夫君，你就要睡了嗎？”

謝識瑯了拳頭，“謝希暮，你這個時候怎麼神了？”

謝希暮盯著他的后腦勺，忍住了笑，“不過，今日刺客的事，查清楚是誰了嗎？”

“暫時沒有。”謝識瑯掀開眼皮子，眸底漣漪微，“你覺得誰有可能？”

“我平日里在府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哪兒能知道。”

謝希暮將臉靠近了點，嗅到他上淡淡的松香味，很是喜歡，蹭了蹭他的枕巾，只道“你這些年，惹的仇家應該也不吧，這麼多人不喜歡你，想殺你的人肯定也多。”

“……”

不喜歡謝識瑯的人是不。

但敢如此明正大當著他的面說的人，謝希暮也算是第一個人了。

男子頓了下，沒好氣地回視了眼，“你說這話倒是輕松。”

不回頭不知道，一回頭才發現謝希暮已經將腦袋枕在了他的枕頭上，微微一愣，又往外挪了挪。

“不過……”

謝希暮沒察覺這些，蹙眉又道“既然對方曾經是當兵的，或許幕后主使，也是軍隊里的人呢？”

謝識瑯眉梢半抬。

子又道“你這些年得罪的人雖多，但大多是朝中文臣，又或是罪犯，和軍中之人很打道，這樣一排查起來，人不就了嗎？”

謝識瑯角上牽，掐了掐小姑娘臉頰上的，不釋手，“希兒聰明。”

“你既然都想到了這一點，那應該心里也有了懷疑的對象了吧？”

謝希暮不滿地了自己的臉頰，掃了眼男子。

“你是不是也猜到是誰了？”謝識瑯垂下眼瞧，好像怎麼看，都覺得不夠似的。

“我猜——”

謝希暮一字一頓“是……”

話音落下之際，屋瓦忽然猛地傳來被砸的響聲，像是被箭矢所擊，謝識瑯反應極快，一把將謝希暮推到床榻里側，“阿梁、阿蟒。”

阿蟒先從門外跑進來，手持長劍，看向謝識瑯，隨即指了下大牢的方向。

屋瓦上的擊碎聲很快就停了下來，很明顯，對方的意圖不是殺人。

“快去大牢。”謝識瑯沉聲吩咐。

阿蟒頷首，拔飛奔向大牢。

“你要不要也去看看？”謝希暮擔憂地看向男子。

“我不去。”

謝識瑯握住的手，白日里就是因為沒有守著，才險些讓落困境，這次說什麼，他都不會離半步。

這場突然襲擊很快就平息了下來，去是阿蟒去的，回卻是阿梁回來。

“主子，大牢被劫了。”

玄男子表凝重，謝希暮也不皺了眉頭，“來的人是誰？看到的了嗎？”

“沒有，屬下過去的時候，獄卒全被打暈了，那些人都被劫走了，對方作很快，一看便是早有預謀。”阿梁稟報。

謝識瑯平靜問“包必呢？”

“包大人？”

阿

梁想了想，“今日拷問完那些刺客后，包大人應該就回自己的院子休息了，方才我已經讓阿蟒去找包大人過來了。”

只聽屋外一陣雜的腳步聲。

“相爺！夫人！”

“相爺！夫人！”

包必的聲音夾雜著慌，“相爺，您沒事兒吧？”

謝識瑯斂眸，回頭看了眼子，“想去看看嗎？”

在能保證的安全的條件下，謝識瑯其實是很愿意讓多長長見識的。

謝希暮點頭，“先換裳。”

包必在門口哭問了好一陣，都沒有人出來，瞧著屋瓦上的箭矢，很是憤懣地責問手下人，“你們都是干什麼吃的？方才那些歹人來，你們怎麼都不將人抓住？”

“大人，對方武功太高了，等屬下等人發現有不對勁的時候，大牢已經被劫了。”守門的差哭無淚。

“都是一群廢！”

包必憤憤甩袖，指著這群人吼道“若是相爺和夫人出了什麼事，你們要我如何向家代。”

“包大人——”

屋門一開一合，包必連忙轉，急切地看向夫婦倆，“相爺，夫人，您二位沒事吧？都是下失職，才險些讓相爺夫人陷危險。”

謝希暮看包必認錯倒是快，下意識抬眼看向屋瓦，上頭了十多箭矢，卻沒有一是往窗戶或者門，這種容易殺掉人的地方擊。

這應當是對方劫了獄后，用來震懾他們的煙霧彈。

對方對他們并沒有殺意。

“我們倒是沒什麼事。”謝希暮施施然看向包必，眼神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中年男人，包必還穿著白日里的袍。

“倒讓包大人著急了。”

包必嘆了口氣，無可奈何，“我們這里的獄卒，都是些飯桶，竟然生生讓人將犯人劫走了，這下可怎麼是好？本來他們刺殺相爺，這樁案子肯定得遞京城刑部，這…這如今人都不見了……”

包必淚眼婆娑，好像當真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謝識瑯了，“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謝識瑯淡定地看向謝希暮，子朝他眨了下眼。

“希兒覺得呢？”謝識瑯瞧子的表，清楚猜到了事的真相。

“包大人說不知道如何是好，那為何還要故意放走那些劫獄的賊人呢？”謝希暮莞爾一笑，重新回頭，正正看著包必。

包必一愣，接著瞪大了眼，指著自己，甚至有些憤怒，“我？怎麼可能是我，夫人難不是在說笑嗎？我乃是應天府知府，如何會同賊人勾結。”

“包大人，你是何時回的家中？”謝希暮問。

包必覺得這子可笑，回答“審問完犯人，我就回去了，約莫是戌時。”

子點頭，“如今已經是丑時了，包大人回家之后，不需要睡覺嗎？既然是要睡覺，就得更，可瞧包大人如今匆匆趕來，卻著了袍，難道不是早就知道了今夜會有人來，所以擔心得睡不著覺，在屋中輾轉反側，連裳都忘記更換。”

包必面一僵，“夫人這話說

得太可笑了，我在家中自然要更，只是聽聞了消息后，著急趕來，匆匆披上了袍。”

“著急？”

謝希暮眼神在男人臉上游移，略帶笑容，就算被駁回，語氣還是溫溫的“大人若真是著急趕來，就會穿著里前來，而不是到了要關頭還要更，

究竟是你覺得我和相爺不會遇到危險，還是覺得我們遇到了危險也無妨，你更完遲遲趕來，不不慢，哪里說得上著急二字？”

包必“我……”

分明人到了夜里了思路會混淆，可包必卻瞧這人思維極其清晰，比起白日里躲在夫君懷里到驚嚇的模樣，現如今冷靜聰穎得好像換了個人似的。

“還有。”

謝希暮繼續道“就算對方手再厲害，應天府他們是第一次來，如何能迅速清楚逃離路線，再者那麼多犯人，都了傷，他們還能這麼快撤離，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

一字一頓“有人里應外合，配合他們逃離。”

包必臉白了，“夫人這是何意？我是大趙在編員，如何會幫助賊人逃離大牢，這可是殺頭重罪。”

“其實要證明是不是包大人伙同賊人很簡單。”謝希暮看了眼阿蟒，眼神示意屋瓦上的箭矢。

玄年飛上屋瓦，取下箭矢后躍了下來，恭恭敬敬遞到謝希暮手里。

“賊人的箭矢，乃是軍中箭矢，與衙中的箭矢可不一樣。”

謝希暮住箭矢，微笑道“只要大人將衙中的箭矢取來，對比一下，就可以還大人清白。”

包必恍若晴天霹靂，下意識看向謝希暮手里的箭矢，他竟然沒有想到這一遭。

“不必對比了。”

謝識瑯凝聲“我記得今日刺客用的箭矢是什麼樣的，和眼前這支，不同。”

包必癱坐在地，囁嚅了幾下，蒼白又無力地狡辯“不是我，當真不是我，真的…真的不是我…我沒有。”

“阿梁。”謝識瑯啟聲。

阿梁很快命暗衛營將包必抓住。

“不是我！”包必高喊被拖了下去。

等院子里空了，男子才問“你覺得，包必為什麼要伙同賊人，劫獄。”

“包必的膽子怕是沒有這麼大。”

看向他，“興許，是他的靠山讓他這麼做的，而這座靠山，有足夠的能力能夠保住他。”

包必曾對謝識瑯說過，他在三皇子手底下干過，那這靠山是誰，就不言而喻了。

“越來越聰明了。”謝識瑯側，垂下眼來，眸底翻卷過幾分笑。

謝希暮抬眉，“是小叔叔教得好。”

“……”

聽到這個稱呼，謝識瑯都快心梗了，偏偏將一手教養長大的就是他，還真是沒有值得反駁的地方。

“日后別再這樣喊我。”

謝識瑯表悶悶的，看上去不太高興。

“那…是哥哥教得好？”子微微踮腳，上半前傾過去，模樣過分乖順，就算他不自生出什麼不該生的念頭，都被這副模樣給得生生遏止。

眼瞧著男子耳廓邊緣暈開了一層紅

，像是撲了層胭脂，聲音很小“可以。”

……

回京時候路程放慢了許多，一是押了包必，擔心生變故，二則是謝端遠的箭傷沒有恢復好，慢些行路穩妥些。

好不容易回了丞相府，謝識瑯先回宮去覲見，家和太后的病不知道怎麼樣，包必的案子只能先放在一邊。

謝希暮回去后，先安排了一個大夫時刻候在謝端遠的屋子里。

尋常老人家上了年紀了，摔一跤都是天大的事，有些就因為一個跟頭沒了命，更何況謝端遠還是挨了一箭，只能讓人時刻守著靜養。

隨即，謝希暮又著筆給張木華寫了一封信，張木華是在和謝識瑯去揚州之時，就悄悄跟上了趙宗煬的隊伍。

在途中曾給謝希暮寫過一封信，說自己留下了一封要闖江湖的書信就一走了之，張家這段日子估計都鬧翻了天。

時隔多日，趙宗煬和蕭煥雙雙失蹤，謝希暮有些擔心張木華，同樣也想從那兒知曉蕭煥和趙宗煬的消息。

信寄出去后，謝希暮才著手負責府中一應事務，他們出去了一段時日，府中還有些雜事需要去理。

謝樂芙一回來也病了，雖然平日里子結實，但路途顛簸，又了好幾次驚嚇，沒熬住高熱了好幾日。

以至于謝希暮都來不及去問謝識瑯宮中的事，馬不停蹄在萬福院和謝端遠的院子里奔波，謝識瑯也忙，二人幾日都沒有打過照面。

差不多過了幾日，謝希暮扶著謝樂芙下床走了一陣，又有下人來報，說趙昇來了。

謝識瑯不在，謝端遠養傷，只有謝希暮這個當家主母去招待。

說起來，也是有好一段時日未見過趙昇了。

謝希暮重新換了裳，才姍姍來遲，趙昇瞧見后，眸底閃過了幾分驚艷。

趙昇記得，上回送親也未曾見過謝希暮，先前還是明慧和謝識瑯在才見過這姑娘。

今日得見，雖然了婚，子卻沒流失之氣，云髻高聳，出潔飽滿的額頭，秀骨，那雙盈盈一水的眸子笑意，煙水緋華襯得氣度越發落落大方，鬢影香，鮮眉亮眼，我見猶憐。

趙昇只覺得心跳都快了幾拍，見謝希暮款款福，朝他笑道“三皇子，久日不見。”

“夫人。”

趙昇忽然覺得自己的這聲夫人，不像謝識瑯的夫人，而是自己的夫人，忍不住心猿意馬，清了清嗓子，“多日未見，夫人氣是越發好了，不知是用了什麼保養方子？我也好府中幾個妾室學學，有夫人半分貌，便已足夠。”

謝希暮聽到這句話，不易察覺皺了下眉。

同趙昇好歹是同父異母，他上流著和相似的，這樣的眼神和言語讓覺得很不適。

他還真是什麼人都敢起心。

“三皇子今日登門，可是有什麼要事？”謝希暮直接轉移了話題，坐在了趙昇對面，眼神示意曉真上茶。

“夫君不在，只怕殿下要失了。”

趙昇這才回過神，笑道“不失，今日來，本來就是特意要來找夫人的。”

“找我？”謝希暮抬眉，想過這人是來求見謝識瑯的，沒想過這人是來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