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識瑯呼吸一頓，耳垂都紅得要滴了，聲音越發小“我又…沒說要看。”

謝希暮表可惜，“既然如此，那還是將這裳退給菀娘吧。”

說著，準備退回屏風后，將裳換下來。

忽然腕上搭上來一只手，有些發燙，發抖。

“買都買了……”

他底氣顯然不足道“沒必要…退吧。”

謝希暮很想笑他，剛牽角，忽然小腹驟然一痛，低呼了聲。

謝識瑯聽到這聲痛呼，連忙抬眼看，“怎麼了？”

人咬著，眉心蹙在一起，手臂也虛虛地搭在他上。

“好像……”

謝識瑯腦子里記起日子來，算了算，才確信道“是月信來了。”

謝希暮平日里倒也記得自己月信的日子，只是今日做了太多事，本沒想起來這遭。

“你等等。”

他轉出門，很快換了阿順進來，先替更完，準備好月信帶后才下去。

謝希暮從小子骨就不好，月信頭一兩日都會腹痛，這會子發作起來，只好艱難地挪到榻邊坐著。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謝識瑯端著熬好的湯藥進來，輕聲道“躺好。”

謝希暮將鞋褪了，躺了下去，謝識瑯練地攪碗底，讓湯藥盡快散去滾燙。

這藥方子還是謝識瑯向宮中太醫問來的，每次腹痛難忍，就會熬制這湯藥來喝，也能鎮痛。

等湯藥差不多冷卻了，謝識瑯才舀了一勺送到邊，“來。”

謝希暮稍微坐起來了些，張接下他遞來的湯藥，這藥里摻了當歸、川芎等補益氣的藥材，口微，喝了兩口就撇開腦袋。

“喝下去，別鬧子。”

謝識瑯皺眉頭，瞧子額角麻麻都是細汗，心里也不好，監督著人將藥勉強喝下去了，又重新出了門。

閉著眼，側臥正對著房門，小腹傳來的疼痛遍布全，足尖連同手心都是一片冰涼。

恍惚間，好似做了個夢。

仿若回到了剛出生的時候，在襁褓中，為母親的蕭梔卻已經斷了氣，手無力地耷拉在床邊。

接生婆將抱起，死死地捂住了的，不讓發出一點哭聲，驚旁人。

被人藏在了水盆中，黑布將小的軀擋得嚴嚴實實，接著好像聽到了接生

婆慌張地朝趙啟稟報，說皇后斷氣了，腹中胎兒也沒了。

約約，好像聽到了男人的悲慟聲，撕心裂肺。

接生婆趁將抱了出去，不論如何哭喊，都沒人能夠聽到，被抱到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被隨手扔在了荒野里。

這夜有狼凄厲貪婪的嚎聲，還有腥臭的雨砸在的臉上。

想呼救，卻只有微弱的哭聲。

誰也聽不見。

誰也救不了。

雨和泥土堵住了的鼻腔，逐漸再也呼吸不了，連意識也跟著沉溺進黑暗里。

“……”

忽的。

一團溫暖輕輕抵在了腹間，冰涼的被窩頓時變得暖烘烘的，謝希暮意識迷迷糊糊的，只覺糲的指節正弄臉頰。

“做噩夢了？”

男子聲線低醇好聽，從未對外人昭示過的溫，在對待時展現得淋漓盡致，低聲哄著。

“我在呢，不怕。”

小姑娘蜷在一起的軀這才停止了發抖，睫翼了兩，瞳仁松散了片刻，才漉漉地看向他。

謝識瑯保持著一種難的姿勢，彎腰給拭淚，俊容沒了漠然，取而代之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謝希暮其實很不明白，自己也不過是腹痛，他怎麼會流出這樣心疼的表。

就好像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劫一般。

倘若真能重來，蕭梔沒有死，能生活在母親護佑下，或許趙啟沒有變心，還與蕭梔恩恩地養長大。

便能明白，到心底，便是心疼，不論對方沒苦難，日子過得艱苦或是順遂，著的那人總是不由自主地對對方產生憐。

“這是什麼？”

鼻頭酸了一瞬，又低頭擺弄起小腹上滾燙的玩意兒。

“湯婆子。”

謝識瑯拿帕子將額上的汗珠干凈后，又握住了的腳腕，將褪下來的子重新套了上去，“月信來了，就不要貪涼，當心疼得更厲害。”

他將的雙

足挪進被褥，握住雙足的手卻沒有第一時間挪開，而是用掌心余熱給腳底回溫。

等人準備走了，謝希暮才手出來攥住他的角，嗓音啞啞的，像是風寒中一般，“不走。”

謝識瑯愣了下，興許是看著難，將帕子扔在一邊的水盆里，隨即也下外上床。

“……”

沒有提前準備，床上只備了一床被褥，他刻意保持著距離，勉強睡在床的最外側。

主屋的黃花梨木雕花床是謝識瑯據謝希暮的量做的，是讓睡起來舒服的長寬度，而謝識瑯量高大，又自覺在了最外側，長長臂蜷在一起，未免顯得稽。

謝希暮心底微，朝男子的方向挪過去，對方果真也跟著退了些許。

“……”

打量了他剩下的位置，又挪過去了幾分，謝識瑯被無奈，勉強再往后退了些。

“……”

小姑娘裹著被褥，就冒出來一個腦袋，一雙水眸圓溜溜地盯著他。

謝識瑯被看得不自在，索閉上了眼，避開與的視線纏。

忽而。

懷里進來一團溫。

謝識瑯慌忙睜開眼，竟然趁他不備鉆進了他懷里。

好生壞心眼。

“躺回去。”他垂眼瞧，眉心微蹙。

謝希暮“怎麼不繼續退了？”

謝識瑯了兩下，深深嘆了口氣“謝希暮，我要掉下去了。”

話音落下，小姑娘細的藕臂纏住了他的腰部，環了起來。

他頓了下，鼻腔間嗅到的全是上的香味，讓人心猿意馬。

“你故意的。”他咬牙關，一字一頓從牙中出來。

昂了聲，眼神懵懂，“什麼故意不故意？你不是說要掉下去了嘛？我抱著你，就不會掉下去啦。”

他被得沒辦法，謝希暮又不是小孩子了，人該有的都有，還十分…優越。

再抱下去，他真的要憋死了。

“好，我睡進去一些，你松手。”

說完，小姑娘真的老實收回了手。

謝識瑯往里頭挪了些，至沒有睡在最外側了。

可很快，他意識到謝希暮

本不是個信守承諾的，再次粘了上來，抱住他不撒手。

“你怎麼說話不算話？”

面對質問，只是哼唧了聲，不滿地用鼻尖蹭了蹭他脖頸，“冷，抱著暖和。”

謝識瑯倒吸了一口涼氣。

倒是暖和了。

他都要瘋了。

緩緩低頭，他視野里是小姑娘的發頂，的發有幾縷躺在他的臉頰上，像是羽似的，撓得人發。

不自覺地，心也跟著了下來。

“謝希暮。”

他的語氣說不上溫，和往日一樣淡漠得像是在同旁人說話。

“怎麼了？”小姑娘仰起臉來，直勾勾盯著他。

興許是不適應這樣直接的目，他先一步偏開視線，語氣顯得生“別走了吧。”

啊了聲，顯然沒有弄明白謝識瑯里說的走是什麼意思，“你說什麼？”

他深吸一口氣，重新低下頭來，看向。

“就是大婚時，你立的契約。”

“你……”

“還要走嗎？”最后幾個字，他強忍著目不躲閃，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

謝希暮來謝家快二十年，陪了他快二十年。

若是沒有，先前的快二十年，他不一定能走下來。

同樣的，若是接下來的數十年沒有，他又變了一個人，他仍然不能確信能夠走下去。

這些年，他照顧、養。

而，就像是他生活里的和風細雨、冬日暖，融他的生活，潤細無聲。

等再反應過來時，謝識瑯幡然醒悟，原來不是離不了他。

而是他沒法子離開。

正如此刻，他表面佯裝風輕云淡，其實心里的恐懼都快將他吞噬了。

七歲那年，父兄走了，而如今，若是也不要他了，那他就一無所有了。

外人眼里，高高在上的是他，呼風喚雨的也是他。

可實際上，才是這段關系的掌舵者。

謝希暮也思忖了良久，約能到對方繃的軀，暗暗發抖。

“先前…不都說好了嗎？”

不解地看向他，讓他一顆心墜到了冰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