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徹底靜了下來,窗簾拉著看不清外麵的世界,沐浴著天外的澄,許抒閉了閉眼,寧願自己從未見過亮。
學校那邊果然已經被理好了,瀟瀟師姐發過兩條短信,說是在軍訓員大會上沒有見到。
許抒不便多說其他的,隻是隨便扯了個謊,說是原因。
晚上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周平桉到學校裏找,穿著簡單的白襯黑長,後還藏著一束白洋桔梗。
他們違背家裏意願在一起了,周平桉閑時就陪著在校圖書館看書,也會一同去上外科解剖學公共課,沒課的時候還會去什剎海看老大爺下象棋,幾個小學生約著冰。
夢裏的他溫,臉上永遠掛著淺淺的笑容,牽著的手不肯鬆開。
畫麵一暗,漫天迷霧裏,周平桉穿著那軍綠的迷彩服,肩上背著包,隻剩下決絕離開的背影。
許抒哭著喊他名字,可周平桉就像聽不見一樣,繼續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影逐漸消失在那重重的迷霧中。
畫麵一轉,父親許立峰調到北京任職,甩給周平桉一張申請退役士兵表,“離開北京,滾得越遠越好。”
“不要…不要…”
許抒滿頭發汗,整個人哼哼唧唧,雙手在空中胡的揮著,臉通紅,汗水涔涔。
“爸爸,我求您了,放過他。”許抒低呼一聲,猛的睜開眼,房子裏的窗簾不知道被誰拉開了,滿室亮堂,耀得人睜不開眼。
慢慢地、慢慢地將雙蜷起,抱住膝頭小聲啜泣著。
這些天的夜晚,時常做夢,有時會夢到胡洋木,他沒有從醫院的高樓頂一躍而下,而是在北京最繁華的一條老街上開了家音像店。
客流量極大,沒課的時候會去幫忙理貨看店。
有時也會夢到周平桉,他數次提維和申請表卻被一一駁回,駁回人一欄全都是父親的名字。
“周平桉,你平安的活著便是你父母最大的心願,這樣危險的事不要再去想,安安穩穩的待在北京。”
這些夢虛幻,卻全都是心最的奢,希胡洋木能在北京出人頭地,希周平桉永遠別離開北京,好好活著,平安快樂。
可終究是大夢一場,那場事故曆曆在目,這一周裏,不見人,不吃飯,每天在被窩裏蒙頭睡覺,實際上就是想要躲避現實生活。
甚至不敢清醒,一旦清醒,睜開眼想的全部都是周平桉離開時決絕的背影,胡洋木從高樓一躍而下的義無反顧。
許抒突然靜了,生生的將眼淚收回去,房間角落裏有張單人沙發,明黃的,和胡桃木地板極其和諧,給人一種輕快而又活潑的風格。
可此刻,那張沙發上卻多了個人。
一個遠比陳琰還要冷漠可怕的人,許立峰吹了吹茶盞中的熱茶,輕抿一口。
他穿著白短袖襯衫,領口解開了兩粒紐扣,微靠在沙發上按了按額角,冰冷的聲音裏充滿了上位者的威嚴,“你希我放過誰?”
許抒緩慢地鬆開抱著雙膝的手,人慢慢地直起了子,有點難過,有點害怕,“爸爸。”
“你求我放過誰?”許立峰將茶盞置在一旁的桌麵上,桌角還有一本攤開的素描本。“是他嗎?”
他手指輕點著那張背影圖,畫尾還有句話,“17歲的雪,是白的。”
“阿苑,你高中時的那個早對象到底是誰?胡洋木還是周平桉?”
沙發上那個威嚴的中年男人抬起頭,目直。
許抒猛的打了個哆嗦,瞳孔微,原來他猜到了。
——
機場上出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男人,他沒有任何的行李,肩上背了隻綠的軍旅包,姿拔,神憂鬱地雙手捧著一隻黑的盒子。
機場人來人往,許多人先是被這男人獨特的外表和氣質所吸引,好奇的多看了兩眼,但又覺得他捧著個盒有些奇怪。
機場地勤查明況後走近他,輕聲問道,“先生,請問您需要幫助嗎?”
“不用,我們已經買過票了。”
他用的詞很巧妙——我們,地勤人員盯著那隻盒子看了看,瞬間明白了。
他們最終還是順利登機了,周平桉帶著醫院的賠償金和自己的一筆存款飛向了州貴。
胡洋木是個孤兒,他的家鄉是在一座偏僻的山裏,下了飛機後又輾轉了六個小時的火車,最後坐上了大到了合縣,在街上攔了個載客的托,一路坎坷,大山裏連條路都沒通,地麵全是石塊和淤泥,從天亮到天黑,最終到了胡洋木生長的那座小村子。
一路打聽,終於問到了他的家住在西邊。
“你尋那個娃子做啥嘞?他們屋裏頭的人都死嘍,這個娃娃有出息,去了大城市北京,聽說是當兵呢。”
那扛著鋤頭腳赤膊的老漢渾古銅,眉宇結愁,一臉古怪的打量著他手中的那隻方盒。
“你尋他做啥子嘍?”這個老漢又揚著聲音問了一遍,臉上已經有了懷疑的神。
周平桉這人正直了半輩子,頭一次臉不紅心不跳的扯謊,“他是個英雄,我把他帶回家來了。”
那老漢嚇了一大跳,後退半步,看著那隻方和磕磕絆絆的問道,“你說的是…這隻盒盒裏麵裝的是阿木?咋子可能嘛,他可在北京裏是個有出息的人,怎麽可能突然…”
“他是英雄。”周平桉不願意過多再解釋什麽,隻會重複這一句話。
老漢信了,扔下鋤頭給他指了個路,“你先去那屋頭裏等著,我得去給你村長,還得把他遠嫁的姑姑也喊回來,怎麽都得商量一下如何安葬。”
“就來了你一個人?”老漢向他後了眼,有些失落的問道,“不是說英雄嘛?那咋嘛沒幾個人,好賴也是多幾個人嘛?”
周平桉輕聲向老漢道謝,神肅穆地抱著那隻方盒往山上西邊去,他不想讓在山裏的人知道胡洋木在北京那些事。
逝者已矣,死者為大。
哪怕違背原則,胡洋木也不能被鄉親父老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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