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鈞頭靠在車壁上,他坐在暗影里,目幽黯,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周鶯。
適才在包間里鬧得有些過火,這氣不知什麼時候能消。
周鶯伏在窗上,忽道:“平時您和員應酬,也像戲樓里那些人一樣,旁邊陪著那些姑娘嗎?”
顧長鈞愕了下,“什麼?”
轉過臉,含酸道:“您的手,是為了適才那姑娘傷的?瑤兒?您去寧州治水,一走那麼多天,您孤床冷枕,想必也需人服侍的。”
顧長鈞給逗笑了:“你想什麼呢?”
周鶯抿了抿,下舌尖的苦:“您為什麼不告訴我,您究竟怎麼傷的?”
顧長鈞默了一會兒,他緩緩傾過來,將右肩的袍子褪開些,周鶯立時警覺:“您干什麼?”
顧長鈞苦笑,“放心,不是想你。”
他包纏著白紗的右臂出來,用左手解開系住的結,一點點將白紗繞開。
周鶯心頭發,盯著他的手臂,想知道他傷得多重,又怕瞧見他的傷口。
顧長鈞將紗布解開一半,上臂部分固定著兩塊木板。
他低聲道:“骨頭出了點兒問題,斷了。”
周鶯抿,好在沒瞧見可怕的傷口。可他上肢腫極了,顯然很嚴重。
他笑了笑:“適才那人,父親是修堤的工匠領頭的,大水沖垮了剛修起來的堤,他一個老人家,我就在旁,怎能見死不救,抬臂擋了一下,就這樣了。然后就有個小工,哭啼啼的過來喊‘爹’,就是適才那個。然后我人把他們送回寧州。”
他抬眼看著的眼睛:“就這點兒事,怎麼就讓你想到我孤床冷枕?怎麼,我在你眼里就是那麼來者不拒?”
周鶯不吭聲,紅著眼將紗布替他纏回去。顧長鈞湊近著臉頰,“我這麼多年,或是在戰場,或是一個人住在外面,有了你,才有了自己的家。也有人送給我,也有一些世家小姐愿意嫁我做妻,但我沒什麼想法,從始至終,我想要的人,也就你一個。”
周鶯將他手臂固定住了,小手攀著他的肩主靠近,瑟瑟地道:“我知道了……”
顧長鈞咬了咬的耳尖:“那你還氣不氣?”
“嗯……”耳尖發燙,哼聲道,“還有一點兒……”
作者有話要說: 遲來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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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兩人逛了街市, 快天黑才回來。一進門,北鳴就迎上來:“侯爺,夫人, 蘇州周大人家的六姑娘來了。”
周鶯道:“梅香?一個人?還是和二舅母一起來的?”
“一個人, 帶了兩個小丫頭, 適才到的時候,穿的是男裝, 二爺尹嬤嬤帶著人梳洗去了, 瞧模樣有點兒狼狽。”
周鶯和這個表妹并不。在周家住的日子很短, 那幾個月每日都在周老夫人屋中, 和表姊妹們不過就是照個面寒暄兩句, 梅香會不請自來,很意外。
顧長鈞道:“既客人來了, 安置著吧,是眷,我就先不回宅了。”
北鳴道:“適才陸大人派人來過,說晚上在春風樓設宴, 給侯爺接風洗塵。”
“知道了。”顧長鈞目送周鶯去了,轉吩咐北鳴:“二爺在書房麼?”
北鳴道:“在呢,二爺人在收拾東西,說要回任上去了。”
顧長鈞點點頭, 快步行至流雪軒,顧長林正在寫字,見他來便住了筆:“長鈞回來了?”
顧長鈞瞥一眼他說上的信箋:“寫家書?”
顧長林苦笑:“娘知道你去了寧州, 惦記你,如今平安回來了,給報個信兒,也免憂心。”
顧長鈞垂眼坐了,北鳴進來奉茶,又退了出去。
顧長林嘆道:“你還真準備永遠不回京城了?大哥沒了,娘膝下就剩你,你總不能就這樣晾著不管。”
顧長鈞飲了茶,抬眼:“不是還有二哥、二嫂,四妹?”
“你別裝糊涂,”顧長林在他邊坐了,“我們這些人,頂不上你一個。你是娘親生的。如今為了鶯娘,你給貶到這麼遠的地方來,親也是自己做的主,娘還不定氣什麼樣兒。對鶯娘再怎麼不好,對你可是沒話說。你可不能娶了媳婦兒忘了娘,給人當了笑話看。”
顧長鈞擱下茶杯,似笑非笑:“我心里有數。”
“你有什麼數?”顧長林挑眼睨他,“我瞧你如今醉夢溫鄉,是不愿醒了。”
顧長鈞曲指敲了敲桌案:“周鶯并沒做錯什麼。”
屋中氣陡然低了下來,顧長林眼瞥了瞥顧長鈞,才覺出自己失言了。他從前就不敢在顧長鈞跟前擺兄長架子,這些日子住在侯府,替他掌事慣了,竟不知不覺地想做他的主。
顧長林尷尬地咳了聲,兩人沉默片刻,顧長鈞先開了口:“今晚陸大人設宴,以為我接風洗塵的名義,二哥一塊兒去吧,認認場上的人,你離位一個多月,也得拿點兒績回去。”
顧長林還沒反應過來,顧長鈞又道:“在蜀中二哥的六年了,位子也該挪一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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