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通電話打過來是破冰的信號。
他自然不會駁了的面子,中途原路折返,準備和見完面再趕過去。
段朝泠把傘柄塞到宋槐手里,自己撐著。
兩人一前一后走到可以避雨的屋檐底下。
“古箏老師過幾天來上課,有什麼不懂的及時問。”
他看著,隨口提了一句。
“我知道的,何阿姨剛才和我說過。”宋槐順手收了傘,“謝謝叔叔。我會好好學,絕對不丟你的臉。”
段朝泠輕笑一聲,“把它拿出來是為了給你假期解悶子用,別有太大力。”
寒暄了兩句無關要的,宋槐開始糾結要不要直奔正題。
心里正猶豫著,聽見他問:“見面打算和我說什麼。”
本來的確憋了一肚子的話,被突然這麼一問,反倒不知該從何講起了。
宋槐緩了幾秒,捋好思路,語速極快地說了句開場白:“年初的時候我見到了我之前的養母。”
“去城郊那次?”
“嗯……但不是特意去見,只是正巧到了。”空看了眼他的表,放慢語速繼續往下說,“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又不知道該不該向你求證。”
段朝泠心里有了數,仍順著的思路問:“什麼事。”
“記得之前你和我說,我養父母那邊的問題已經理好了。”
“嗯。”
“……那理方法是不是給了他們一大筆錢。”
“算是。讓你覺得困擾的點是什麼。”
宋槐低喃:“他們原本就已經打算要把我送回去了,只是時間問題。”
“你說的這些我事先了解過。”
“我不懂……既然當時有了解過,真的還有必要給他們好嗎?他們本就不會激。”
一時賭氣也好,心里本就存著暗面也好,起碼現在這個階段,依然覺得意難平。
外表結痂的傷口能隨時間愈合,當初的心灰意冷卻是實打實的。
坦白講,不希他們因而過得好。
段朝泠掀了掀眼皮,捉到的視線,“因為這個才一直躲著我的?”
宋槐微頓,躲閃掉他帶著探究的平靜目,輕聲回應:“……不是這樣的,我問這些只是單純好奇事的緣由。”
真正的原因在這個節骨眼上好像又有些難以啟齒。
“槐槐。”
段朝泠突然了一聲。
宋槐呼吸慢了一拍。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喊。
“很多事的立場不是非黑即白。在已經為過去式的人上浪費時間,才是不值得。”
宋槐心里不是沒有波瀾,“我還以為你會告訴我,就算他們再不濟也養了我六年,要我學會知恩圖報。”
“你有自行分辨是非的能力,不需要我來教。”段朝泠說,“過往經歷這些冷暖的人是你,永遠不要讓自己被不相干的人道德綁架。”
過于包容的口吻。
他在用自己的閱歷教最基本的行事道理。
努力消化完遞增出的正面或負面的緒,宋槐沉默了半晌,主坦白:“不是你給他們錢的原因……是因為不想為你的累贅,所以我才會想辦法讓自己離你遠些,覺得這樣做或許就不會再給你添任何麻煩了。對不起叔叔……是我的問題,我不該只憑自己的想法行事。”
不被當累贅就不會有被棄的理由,不會因果循環,也不會再有下一個杜娟出現。
很不想承認,其實一直在做自欺欺人的自我安。
一時安靜下來,雨聲被無限放大。
段朝泠開口:“我之前不是說過。”
宋槐怔怔地應一聲:“什麼?”
“無論如何,你只要記得,我永遠不會拋棄你。”
宋槐想起來,這是他很久之前說過的原話。
差點忘記當時自己對他這句話的信任程度。
“別人是別人,我是我。對我來說你不是累贅。”段朝泠說,“如果因為過往的隨便一個人就能讓你了驚弓之鳥,那樣活著會很累。”
一語中的,藏匿的心事被穿。
奇怪的是,宋槐并沒覺得有多不好意思,反而松了口氣,“……確實好累。”
最近幾個月尤其疲憊。
無數次忍著不去聯系他,不去同他分日常,這覺屬實煎熬。
正說著話,倏然起了陣風,雨打斜著潲向這邊。
段朝泠站到面前,用背部替擋雨,“往里面靠。”
宋槐乖乖照做,往后挪半步,目由下至上,緩緩對上他的眼睛,“叔叔。”
“怎麼了。”
“我今天看到偏屋的門被打開了。”
“我人進去取古箏,順便打掃一下房間。”
“陳爺爺也看到了,巧提了一,說門鎖是你當時親自上的,還說……”你小時候吃過很多苦。
“還說什麼。”
“沒什麼。”宋槐晃了晃神,“我想問個問題。”
“問吧。”
“你當時為什麼上了一把不用鑰匙也能打開的鎖?”宋槐說,“這跟掩耳盜鈴好像沒什麼區別。”
小姑娘問得無心,卻無端段朝泠記起了很多年前的場景。
那時候難得天真一次,期待被理解,求那份沒什麼意義的父子。那鎖就了竹籃打水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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