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焱三歲的時候,有一個非常討厭的人。
從小因為跟著聾啞夫婦生活,說話特別慢,而且微微有點口齒不清,所以當時欺負的人有一大把,其中就包括這個最討厭的人。
為什麽最討厭呢,他會跟其他男孩子一樣小啞,或者不就上來揪著的辮子,但是每次“欺負”完後,就丟給幾顆糖:“哦,給你吃吧。”
林焱把糖丟在地上。
之後這個人又換了招數,他先給糖,再揪辮子,然後被騙了後的林焱,除了掉眼淚就沒有其他方法了。
三歲的記憶,很多事並沒有那麽清楚了,但是林焱知道那個人是尋洲,因為那個人曾經一字一句教念他的名字。
“—尋—洲—”他眉目飛揚,說話之後他一閃一閃的眼睛直直盯著的,“念啊,你念啊……”
林焱不念,他又拿蟲嚇唬,七八歲的尋洲,對林焱來說是一個討厭鬼的存在,雖然那個男孩是道鎮最漂亮的男孩。
尋洲腦海裏依舊存在七八歲時候的記憶,裏麵關於林焱的片段,又是他所有記憶畫麵裏最清晰的。
第一次看到林焱,他正跟一幫男孩自家的白糖吃,雙手在裝滿白糖的口袋裏,吊兒郎當地從九合路穿小路到河邊釣魚,然後他就看到坐在啞夫妻三車上經過的林焱。
花襯衫花子,紮著兩個小辮子,坐在三車後頭的小板凳上,看起來白淨又安靜。
男孩子都小啞,甚至打賭會不會說話,他們曾不斷捉弄隻是想讓說句話,尋洲當時也抱著同樣的想法。
他跟其他男生一樣抓辮子,他還用鞭炮和蟲嚇唬,但是每次捉弄結束後,他又會想被他抓辮子的時候疼不疼,會不會被他的蟲嚇得更加傻。
直到有一天尋洲發現了他不喜歡別的男孩欺負,他抓到一個地方,他在那裏給挖了番薯,用火烤好分一半,然後他開始認認真真教念自己的名字。
“尋洲……尋洲……尋洲……”
尋洲後來跟林焱說起這件事,林焱已經不記得他有烤番薯給吃過,但是對他揪辮子的事卻是記憶猶新。
有時候尋洲特別憾自己在林焱心裏沒有什麽好,即使有一些存在於他腦海裏的“好”,林焱要麽不記得了,要麽覺得他居心不良。
——
林焱小學一年級時,尋洲已經是小學裏的高段學生了。
他整天惹是生非,國旗下講話常常有他檢討時不拘的年模樣。林焱當時腦子簡單,想法單純,覺得世界隻有好人和壞人。好人們,比如幫的隔壁鄰居們還有學校的老師們;至於壞人,比如黑白電視裏的壞人,還有就是尋洲。
尋洲是壞人,林焱是這樣認識的。
學校舉辦跳繩比賽,因為第一名有獎品,所以那次林焱跳得特別用力,結果中途的時候,高個的尋洲帶著一幫人過來,指著說:“你們有沒有覺得跳得像跳蚤一樣,一跳一跳的。”
大家起哄而笑,比賽結束回家的路上,林焱一路哭著鼻子,結果路上又遇上了尋洲,“小跳蚤哭了啊,哭了啊……”
尋洲其實最怕林焱哭鼻子,但是每次又都是被他弄哭,其實不是不煩惱的。
有次他去林焱家後門的小池塘炸魚玩,然後看到林焱蹲在自己家的門欄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尋洲走上前一看,發現的手臂一片紅,問之,才知道的手被開水燙著了,但是家裏沒有一個人。
尋洲覺得那時候的林焱是需要的,他也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作用那麽大。他搖水泵,林家的水泵特別重,尋洲當時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出水後,他抓著的小手臂浸泡在冰涼涼的地下水裏。
他問:“還疼嗎?”
搖頭:“好多了。”
二十六歲的尋洲在北京抓起林焱的右手臂:“這裏以前有燙傷嗎?”
林焱想了想:“好像有吧,很小的時候了。”
那天尋洲回去的時候,林焱說了一句謝謝哥哥,尋洲回去的路上心特別好,一直以來他都想要個妹妹,結果太太不能生育後,倒是給他找了一個姐姐。
——
尋洲上初中後,林焱就很見到那個男孩了,即使路上到,他也不再欺負,樣子像是有點兒不屑欺負了。
男孩個子高了,也變得更酷了。
林焱出門幫忙林家父母撿易拉罐,然後賣了賺錢,有次在學校的場上遇上尋洲,他坐在高高的階梯上,年白襯衫黑子,夏天的風吹得他額頭的劉海糟糟的,然後他對揚了揚手中的健力寶罐子:“這裏還有一個呢。”
林焱立在不遠一不,尋洲揚著手等過來拿,之後因為林焱遲遲不走過去,他將罐子放在自己坐過的地方,然後跳下臺階走了。
林家父母出事的消息,尋洲是聽聊天的太太說起的,之後尋洲再次跟林焱見麵,已經是他的養媳了。
其實養媳也隻是一個說法而已,最主要的是太太很喜歡。
尋洲那段時間正於叛逆期,他的叛逆期比別人來得早又去得晚,那段時間,他莫名其妙看林焱特別不順眼了。
當然這種負麵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當他開始“林小火”的時候,他就已經將當生命中很特殊的存在了。
尋洲看林焱不順眼的時候,林焱同樣看尋洲不順眼,當尋洲對林焱從不順眼變喜歡後,林焱依舊是看他不順眼。
所以有時候尋洲覺得林焱比他還要執著。
之後在北京的時候,尋洲又問過林焱是什麽時候對自己有意思的。
林焱笑著從他懷裏逃出去:“我不告訴你。”
尋洲讓林焱的是生日那次,他專門帶著去外頭慶祝生日,他給買白子和巧克力大蛋糕,的兄弟們齊聲嫂子好,他對的好,是那麽顯而易見。
但是林焱真正心裏種子萌發是尋洲被安打的那次。
那次尋洲因為闖禍被安吊起來打,安的皮帶打下去又快又恨,但是尋洲是沒有哼一聲。
晚上給他送飯,一口一口喂尋洲吃晚飯後,問他疼不疼。
尋洲笑得非常帥氣:“傻妞,男人不怕疼的。”
那晚林焱沒有立馬回房看書,而是坐在地上跟尋洲聊起了天,尋洲吊在空中跟講自己的想法,年的想法多帶著點稚和不可取,但是當時林焱聽得格外認真。
“道鎮就是一個小池塘啦,總有一天我要在外麵的世界打出一片天。”
“那你更要好好學習才是啊。”
“傻妞。”
“稚的男人!”
林焱雖然上罵,但是心裏記住了尋洲說的話,之後他還說如何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明明是稚的話,但是那晚的尋洲,還是以很特別的形式走進了林焱的心裏。
……
林焱從對門酒店領回兩小孩後,連續好幾天沒有好臉,舒冬呢,在尋洲麵前向來不是一個外的孩子,所以再激也是那樣,最開心的是意駿,一副手舞足蹈興又幸福的模樣:“太好了,爸爸回來了!”
對於林焱的態度,章子有點兒不理解了:“前陣子嫂子的悲傷不像裝的啊,現在大哥你好好地回來了,大嫂的樣子擺明了像是……”
“像是什麽?”
章子幹笑兩聲:“討債鬼又上門了。”
尋洲看向連明,連明認真地分析起來:“可能是……這樣子的,然後加上那樣子……所以大嫂才對你這樣子……”
尋洲默默站起來,他從酒店六樓看向對麵的飯店,從招牌看向大堂裏麵,看了很久才看到林焱偶爾穿梭而過的影,依舊是那麽悉的影,尋洲低頭看了眼自己右手,再次看向對麵飯店的時候,角驀地勾起一個微小的弧度,輕輕淺淺。
生關死劫之後,人對幸福總是有新的會和定義,關於隻有林焱能給他的幸福,他再次得到,但是裏麵沒有貪婪,因為就目前這樣子,尋洲也覺得異常知足。
尋洲回來了,但是誰也不知道林焱心裏到底怎麽想的,沒有破鏡重圓的表現,也沒有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總之態度很不明朗。
或許這就是林焱的態度,章子連明都不明白,但是尋洲知道,所以對這兩個當事人,很多時候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單漂亮的老板,肯定不了追求者,雖然這些追求者用舒冬的話來說:“沒有一個好東西。”其中裏麵還有一個是舒冬學校的老師,每個星期來家訪,也不知道是來訪誰的。
服務員小芬看整理好餐盤後開口:“知道最近為什麽生意好了那麽多嗎?”
“為什麽啊?”
“這要謝我啊,因為我將我們老板娘單的消息出去啦!”小芬說得很開心,隻是話音落下,大家都不說話了。
然後有人輕咳出聲,小芬轉頭,立馬就看見了對門的大帥哥過來了,大帥哥後頭還跟著帥哥甲。
帥哥甲是章子,因為常來店裏跑龍套打探各種消息,跟店裏的“們”混得格外好。他笑瞇瞇地勾上的肩膀:“哎呀呀,我前幾天還鬱悶到底誰給我們大哥拖後呢……還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小芬嗬嗬笑,“我力氣那麽小,你們家大哥的後,我扯不啊……”說完看了眼沒有啥表的尋洲。
尋洲問現在已經給林焱當掌櫃的許阿姨:“小火呢?”
許阿姨抬頭看了看時間:“應該去接冬冬和駿駿了吧。”
“但是時間不對啊。”章子接話說,“按理說應該回來了。”
尋洲轉出了門,然後在路上遇上了提著一袋東西回來的林焱。
“怎麽不開車?”尋洲問。
林焱:“車壞了。”
尋洲要手接過林焱手中的袋子,林焱微微了下手:“我自己來吧。”
尋洲抿了下:“我一隻手還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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