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母笑著來接手裡拎著的兩個簍子，說：「這有啥好擔心的？你是來外婆家做客，就是住上幾天也是應當的。」

讓開的手，雲蘿拉著劉氏就要繞過繼續往門外走，「不了，家裡事兒多，我和娘不回去的話怕是忙不過來。」

劉氏眨了下眼睛，好歹母這麼多年，終於有些琢磨過味來了。

明白過來，當即也主往外走，還手把大嫂又出來的手給擋了回去，「大嫂，家裡真的缺不了人，今日天也不早了，我們就先回去。至於小妹的婚事，啥時候定下日子，你們就送個信過來，到了日子，家裡就是有再多的事也必定要放下，都過來送小妹出嫁。剩下的日子，還要勞累大嫂多看著些小妹，莫要讓再做出傻事。」

聽著劉氏竟然也說出這樣的話來，似乎是真的不打算再管劉月琴的事，大舅母也不有些傻眼。而看著這母兩個出了屋門，真要離開的模樣，更是著急，看了公爹一眼，然後快步追了上去，拉著劉氏的手臂說道：「大姑先別急著走，這不還有個要事呢嗎。」

「大嫂還有啥事？」

大舅母笑著說：「其實小姑的婚事，如果真不願意，家裡也不會嫁過去，隻是……小苗也到了說媳婦的年紀，前些時候倒是看中了一戶人家的閨，可惜那閨在家裡甚是貴，要的彩禮也有些多，當然，那家人都說了，他們給閨的陪嫁更多。」

見劉氏隻是沉著臉不說話，不咬了咬牙，目又自以為不聲的往雲蘿上掃了下，說：「家裡實在拿不出那麼多銀子，大姑家現在日子寬裕了，能不能先借個幾兩銀子？」

說得好聽是借，可誰知道借了之後還能不能有得還呢？

劉氏以前還有些傻，可過去的三年開著鋪子，每天迎來送往的，隻是聽著各種談話就很是長了許多見識，大嫂的這些話已經騙不了了。

況且，從來也沒有跟大嫂和睦相過，最是知道的子，即便是以前，也不會相信這些話。

這分明是拿著小妹的婚事來要挾給銀子！

也不跟大嫂涉，而是轉問屋裡的劉老漢，「爹，家裡缺銀子嗎？需要借多？」

劉老漢從鼻子的深用力的哼了一聲出來，磕著手邊的茶碗說：「不缺，等把你妹妹許配出去，就夠了。」

劉氏用力的掐著自己的手掌心，隻覺得連呼吸都有點困難。

別人家是拿姐妹的彩禮來給兄弟娶媳婦，家卻不僅用的彩禮娶了二嫂，現在還要用小妹的彩禮來給侄兒娶媳婦。

太荒唐了！

劉大嫂卻有些急了，拉著劉氏的手臂說：「咋不缺呢？眼下這不是小姑不願意嫁嘛，可一家有百家求，好閨可不會等人。」

劉氏被得沒了法子，終於問了一句：「那大嫂你還缺多？」

迅速的瞄了雲蘿一眼，「十……十二兩。」

劉氏頓時冷笑一聲，「敢把小妹許了人家之後還缺二兩銀子呢？這給小苗說的是哪戶人家的閨啊？竟要二十來兩銀子的彩禮！」

「哪裡就二十來兩了？就十二兩！」

「這麼些年來，家裡都沒能攢下點錢來？要給小苗說媳婦了，還得先把小妹賣個好價錢才行呢？」

劉大嫂支支吾吾的，「這些年的收一直都不大好，再說，咱窮鄉僻壤的，可不能跟白水村比，真是連想要打個短工給家裡補點錢都不能。再有，說啥賣不賣的？小姑年歲可不小了，總是要許人家的。」

話裡話外，都是拿著小妹的婚事來要挾！

又用力的掐了掐手掌心，這一刻劉氏的腦子裡各種思緒轉得飛快，「那除了彩禮之外，給姑孃的新料子，方長輩的拜禮，還有親時兩邊的酒席花銷都要咋辦？」

劉大嫂的眼珠子滴溜溜轉著，「這個我可以回孃家再去借一些，再不濟不是還有大姑你嗎？小苗可是咱家的獨苗苗，又是你的親侄兒，大姑總不能看著他娶不著媳婦要打吧？」

這話真是越說越不要臉皮了！

劉氏氣得渾都哆嗦了起來，隻是本也不是多有主意的人，能對著孃家人說出那麼些話已經是很厲害了，對於眼前正麵臨著的境況卻想不出一點辦法，幾乎下意識的轉頭看向了旁的小閨。

雲蘿卻捂著懷裡的銀子，毫不猶豫的搖頭說道：「這些銀子我是要用來買人的，家裡的事越來越多，我們都要忙不過來了，還耽誤了文彬許多的讀書時間。」

劉大嫂眼珠一轉，就說：「那要不讓你小姨去你家幫些日子？」

雲蘿眼皮都不掀，義正言辭的拒絕道：「剛才就說過了，我家裡的許多吃食都是有方的，即便是親戚也不能隨便告訴，我得買兩個契掌握在我手上的清白人。」

劉大嫂急切道：「你剛不還願意出十二兩銀子嗎？」

「哦？大舅母現在肯賣了？你能做這個主？」

看著雲蘿如此乾脆利索的似要答應下來，大舅母又猶豫了，總覺得還能得再高一些。

就在此時，劉老漢在屋裡忽然說道：「二十兩銀子，隻要你拿出二十兩銀子，你盡可把你小妹帶走，以後不管你是要給許個人家，還是留在家裡當丫頭使喚，我都再不管。」

這話卻是對劉氏說的。

劉氏頓時急了幾口氣，雲蘿對於他這把親閨當貨一般的估價也是心頭火起，終於微變了臉，冷笑一聲道：「我也是看在好歹是我親小姨的份上才願意出這一筆銀子來拉出苦海，外公可莫要得寸進尺的還跟我們討價還價了起來。說到底，這是你的親閨，你自己都不心疼不關心，還盼著我這個一年都見不了幾次麵的外甥能有多在意？」

劉老漢頓時「嘭」的拍了下桌子，沖著劉氏發火道：「你都是咋教閨的？沒規沒矩！」

雲蘿麵無表的「嗬」了一聲，「我鄭家的規矩跟你家可能不大一樣，鄭家的閨也不比兒子輕賤，那都是早早的就開始攢嫁妝，要把們風風嫁出去的。」

劉老漢被氣得心肝都疼了，臉上也火辣辣的仿似被打了幾十個掌。

可他更明白，他再沖著劉氏發脾氣也沒有用，因為這個兒本就管不住自己的小閨。

想了想，他也隻能邦邦的對劉氏說一句：「你若想管你小妹的婚事就拿出銀子來，不然，孃家的事沒你手的地兒。」

劉氏用力的閉了閉眼，轉帶著些乞求的小聲喊了句：「小蘿……」

雲蘿搖搖頭，「娘，咱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文彬要讀書，二姐也這麼大了，總得給攢些好東西，哪哪都要銀子。家裡的小鋪子隻勉勉強強夠日常的花用，好容易等到大管事送來過去一年的紅利了，我還想買一個幫忙幹活的丫頭呢。」

劉氏看了屋裡的人一眼，然後拉著雲蘿躲遠了些，遠遠的看去似乎是正在苦口婆心的勸說懇求，可究竟如何，大概是隻有母兩自己知道了。

「小蘿，你是咋想的？」

「二十兩銀子能救小姨出苦海自然是值得的，可我們也不能答應得太爽快了，免得臨到頭了又生出變故。你就做出一副苦苦勸說我拿出銀子來幫小姨的樣子就行了。」

劉氏愣了愣神，然後想到孃家的這些糟心事，還有苦命被耽擱了年紀又要被如此糟踐的小妹，忍不住的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雲蘿看這樣，也隻能陪在旁，說不出更多的安話。

可遠遠看去，還真是一副劉氏哭著勸說，而雲蘿卻冷著臉無於衷的模樣。

所以到最後，當雲蘿白紙黑字的寫了一張契書讓劉老漢簽字畫押的時候，劉家人也沒覺有多意外，而那契書就是一份賣契的模樣。

就是可惜了金大管事特特給文彬準備的中秋禮，跟二十兩銀子一起到的手上，還沒讓文彬瞧上一眼呢，就先被拆開使用了。

一手錢，一手人，之後雲蘿和劉氏就帶著劉月琴離開了橫山村，一刻都不想在劉家多待。

們離開時已經是黃昏將要日落，因為劉月琴一的傷，加上今天剛剛落水差點就真的淹死了，實在是走不快，一路走走停停、跌跌撞撞，到了天黑之後，走路就更困難了。

雲蘿幾次想背著走，都被慌忙拒絕了，隻好陪著們慢慢走。

所幸臨近中秋的月亮十分明亮，走到半路還遇上了沿路找過來的鄭穀，多了個人，自是讓劉氏姐妹兩更多了分膽氣，相互攙扶著回到白水村家裡的時候，都已經深夜。

在家裡又是吃飯洗漱的好一陣折騰，終於能歇下了，卻睡不了兩個時辰就又要起來，忙忙碌碌的熬粥、麪、做饅頭蒸米糕，在天亮前都要準備好開門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