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陸續出了院門。
杜審瞅瞅前頭江四爺后腦勺,又瞅瞅邊項沖。
“怎麼就夫人了?這多大一會兒功夫就...,啥夫人?側夫人?還是小夫人?”
側夫人是側室,小夫人是姨太太。
項沖不耐地蹙眉,“你管那麼多,礙著你什麼事兒了?”
杜審瞪眼,“我怎麼就不能問?這多大的事兒?!”
他轉臉問前頭的江四爺,“房里收人,你報備了嗎你,就自行做主了?!你一出來就胡鬧,我姑母知曉了那還得了?!”
江四爺垂著眼,手上慢條斯理戴著白手套,聲線清涼。
“這事兒爺下令捂了,先等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生下來。”
“杜老二,話爺只說一次,旁人沒那個膽量忤逆爺,云寧城要是提前知道了信兒,指定是你捅出去的。”
“到時候,唯你是問。”
杜審眼角下的淚痣了一下。
他快走兩步繞到江四爺前,倒著步子走,眼睛直勾勾定在他臉上。
“江老四,不開玩笑。”
“人你要真喜歡,留下。孩子,也可以悄留下。”
“但是大婚娶正妻前,這事兒不能張揚!”
“你這是私生子,還排個長!要是個小囡什麼事兒都不礙著,那要是個兒子,你可曉得影響多大?”
“我姑母那多看重嫡庶分明的人,你敢給整出個庶長子,真能打斷你!”
“什麼年代了?”
江四爺聽得扯輕嗤,清漠眼簾半著,睨出嘲諷。
“我母親恪守規,那是婦人短見,這輩子從出生就束縛到現在,是改不了了。”
“你怎麼著?還留過洋呢,書都吃到狗肚子里了?”
“嫡庶分明...嗤,你看我那老子爹,像是拘束這些的人?”
兵荒馬的,他那位父親,戰死了幾個兒子都不新鮮了。
還分什麼嫡的庶的?
是自家的種,能帶兵打仗,那就是好種!
杜審鼻孔微張,沒好氣。
“你別太肆無忌憚了啊!”
“婦人短見怎麼了?世道沒那麼開明呢,們母子要這麼早捅出來,影響你說門好親事知不知道!哪兒有正妻沒進門,先冒出來個側夫人姨太太的?”
“你要得不來賢助,沒強勢的岳丈輔佐,帥位你怎麼爭得過那江戟那狗玩意兒?”
“到時候你輸了,我整個杜家都得跟著你玩兒完!”
江四爺滿臉不為所。33qxs.m
“靠人那是吃飯的,跟爺扯那套歪門邪道兒。”
杜審氣堵,“......”
“老江家的規矩,江山是自己打的,想要,打贏了再說。”
“人,找個順眼合心的,安分過日子,相夫教子,足夠用了。”
杜審一手捂住口,氣到語結。
他看了看板著臉唯命是從的項沖,知道這也是個指不上的,頓時腦瓜子直嗡嗡。
杜審手臂長了擋住江四爺去路,長吸口氣,沉下眉眼語重心長:
“江升,你可想清楚了,這可...”
話說了一半。
江四爺戴著白手套的修長大手在了他胳膊上,力道沉緩的將胳膊下去,懶懶垂著眼皮子,漠然開口。
“想什麼?老子敢作敢當,就這麼個事兒。”
杜審半張的皮子磕了一下,擰著眉頭,正要說什麼。
眼尾卻瞥見江四爺后,姰恪正挎著個藥箱拐過廊彎兒而來。
他臉上神立時一變,笑呵呵招手。
“姰大夫,來啦!”
姰恪抬眼見著三人,微怔了一瞬,上前低了低,溫吞見禮。
“四爺,杜總軍,項總軍。”
杜審叉著腰笑的滿臉隨和,“這是來看妹子啊?”
姰恪輕瞥了眼江四爺,見他臉上沒什麼表,扯笑了一下,點點頭,手在藥箱上,溫聲解釋。
“暖暖月份淺,反應有些大,加之天兒又悶熱,就胃口更是不好了,我買了些吃的零,給送來,順便替看看脈象。”
“噢~”
杜審笑了一聲,眼尾往江四爺臉上看去,里應著:
“還得是姰大夫啊,姰大夫真是個好兄長...”
江四爺視線在姰恪的藥箱上落了落,眼簾微,沒說什麼,徑自抬腳走了。
項沖跟上他腳步,與姰恪肩而過時,面無表地點頭示意。
杜審也就沒再繼續跟姰恪寒暄,拍了拍他肩。
“有正事兒忙,就不跟你聊了,回頭閑下來了再續啊,你忙著。”
姰恪立在原地,目送三人軍裝筆的背影先后走遠,然后轉頭去了韶云閣。
他本以為這個時辰,姰暖在午歇,趁著醫館里沒什麼人,他才特意跑過來看看,順便替把個脈。
誰知一進院子,就瞧見滿院的人。
略一過,有十四五個。
看年齡和著打扮,應該都是帥府里管事兒的。
這幫人聚在這兒干什麼?
姰恪揣著一肚子的疑問,繞著邊兒臺階,準備進屋。
立在最前頭的齊管事,眼尖的認出他,忙賠著笑躬了躬。
“姰大夫,來看夫人啊。”
姰恪腳下險些踩空,掉轉頭盯他一眼,喃喃著啊了一聲。
他是稱呼暖暖‘夫人’了?
堂屋里很快迎出人來,臉的小丫鬟碧珠著竹簾等他進,杏眼兒清亮細聲開口。
“姰大夫快請,夫人等您呢。”
“啊,好...”
姰恪沒再搭理院里的人,忙抬腳邁進門欄。
進屋就見姰暖坐在南窗下的圍椅上,手里正捧著本賬本似的冊子,纖眉擰著看的認真。
他將肩頭藥箱摘下來擱在桌上,取出放在里頭的一包子話梅酸杏干果,走上前擱在姰暖手邊兒的桌幾上,這才低聲說話。
“怎麼他們都喊你夫人了?暖暖,你這是...在立規矩?”
百善堂在洪城已經三十多年了。
姰恪和姰暖是在洪城土生土長的。
姰恪子承父業后,醫也在洪城數的上一二,時常被請去那些個富紳大戶家看診。
他偶爾有著過,大戶人家后宅里出事兒的場面。
那些當家主母的,最端架子立規矩。
那場面,跟今天姰暖這院子里的,差不多。
姰暖聞言抬眼看他,合上手里賬本,彎笑了笑。
“哥哥說什麼?什麼立規矩?沒有,我在看賬呢,有不懂的地方,喊他們來問問。”
看賬?
需要大正午的,讓一院子的人立著等?
姰恪嚅了一下,倒是沒把話說出來。
他在一旁位子上坐下,探手給姰暖把脈,一邊輕聲念叨。
“也不知道那江四爺是什麼心思,這讓你管賬了。”
“但是哥跟你說,你這會兒雖然是住在了府里,但他始終還沒個代給我們呢,我看他對你肚子里這孩子,也不是多熱切。”
“暖暖,千萬不能急功近利,先別擺什麼主子譜兒,你先清江四爺怎麼打算的。”
“你既然要讓孩子父母雙全,安樂長大。”
“那你也想好,好好跟江四爺過日子了?想好怎麼籠絡江四爺的心了?”
“那種位高權重的男人,可不缺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
“你要決定了,就別再耽擱了。”
這些話,姰恪每次來都要說一遍。
姰暖早都聽的滾瓜爛了。
輕平坦的腹部,烏澄眸跳躍著,微微點頭。
“想好了。”
遭遇家暴,我從手術室裡出來,拿到了他給的名片。 從此,我聽到最多的話就是: “記住,你是有律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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