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昶原本就在閉目養神,醒來時,他已有所察覺,沒想到小丫頭竟然悄悄來親他。
“嗯,我若是不醒,你還打算對我做什麼?”喑啞的嗓音像銅爐里燒炙的沉香,縷縷地穿皮,滲進心底。
阿朝微微紅了臉,但還是梗直脖子,邦邦說道:“自大!誰要你。”
謝昶了的臉頰,語聲難得的低:“那是我想,行不行?”
三月底天氣升溫,阿朝頓時覺得馬車越發溫燥局促起來。
被他綿熱的氣息拂過耳畔,得一,就勢往后躲,膝彎卻不小心瞪到個邦邦的東西,隨即腹中的魚泡猛地一,嚇得驚呼一聲,趕忙抬眸去瞧他臉。
果然眉頭皺,臉黑得跟口鍋似的。
阿朝訕訕地移開目,脖頸都暈出淡淡的,“我……不是有意的,你沒事吧?”
這也不好替他一。
那東西是齊天大圣的金箍棒,有的是辦法讓降服。
謝昶沉默地看著,沒說話。
阿朝被他盯得渾不自在,想自己的肚子,可一想到從前肚子的下場,還是忍住回手,畏手畏腳地挪移到馬車靠窗的位置,等到腹中那點痛消失,這才悄悄松口氣。
才端起茶盞想要喝口水緩解張,沒想到因過時太急,嗆得直咳嗽了好一會。
連謝昶都被得嚨發堵,被迫咳嗽了幾聲。
阿朝滿臉的窘迫,恨不得從他眼前消失才好。
良久之后才緩緩平復心緒,指尖挑起車帷,往外瞧了一眼,看到滿目青碧的農田,阿朝忽然有種悉的覺。
“哥哥,這我們從前是不是來過的?”
“嗯。”
不過京郊的田莊百里之都是一個模樣,到朝苑那日去過的農莊時已近未時。
上回來得匆忙,只在此用了晚膳,這一回謝昶提前知會過,佃戶娘子知道東家過來游山玩水,早早備下午膳,收拾好了屋子和床鋪。
謝昶將人抱下馬車,“時間寬裕,今日就不趕路了,用完午膳,我們去朝苑走一走,晚間就在此留宿。”
阿朝總算從方才馬車的尷尬氛圍中走了出來,了個懶腰,對著鄉野間新鮮的空氣深深地吐納。
還真是游山玩水啊,行半日休半日,如此一來何年何月才能到南潯呢。
不過連謝閣老都不急,自然更是不急。
佃戶見到東家過來,趕忙到門外相迎,“郎君和夫人快往里邊請!”
上回來時,他們還是兄妹,阿朝被這佃戶一口一句夫人得滿臉紅,那時如何能想到,幾個月后果真了他的妻子。
被牽著的掌心發汗,謝昶帶去凈了手,“你心心念念的土鴨湯,今日多用一些。”
阿朝點點頭,看到滿滿一桌的菜,的饞蟲全被勾了出來,尤其農家熏制的臘同春末翠綠的蔞蒿一起炒,饞得人垂涎三尺。
謝昶替盛了碗湯,阿朝喝了一口,渾舒暢,又夾只春卷咬了一口,沒想到竟然是江南才能吃到的芥菜餡。
盛京的春卷多是甜口,餡料以豆沙為主,算是甜點,阿朝雖然也吃,但還是更喜歡南方芥菜餡的春卷。
佃戶見喜歡,含笑解釋道:“郎君說夫人是南方人,吃咸口,恰好春日的芥菜新鮮脆,夫人喜歡就多吃一些,鍋里還在炸,多著呢。”
阿朝連聲道謝,說話的功夫已經吃了兩個,正想給謝昶也夾一只,忽然想起來,他從前似乎是不吃春卷的,至于原因……
小時候阿娘逢年過節也時常炸春卷,那時還不知道他嚨過傷,吃不了太脆太的食,總之自己覺得好吃的東西一定要別人也嘗嘗,想起那時哥哥細嚼慢咽許久才吃完一只完整的春卷,阿朝不由得鼻子一酸,悶頭喝了幾口湯,將眼里的淚意掩下去了。
他并不重口腹之,阿朝也從沒看出他在膳食上的喜好,什麼都吃一點,卻也不會多吃,活得不像個有七六的人。
午膳后在田間散步,阿朝趁此機會打算問他一把,朝菜地里一一指過去:“你喜歡吃韭菜嗎?”
春初新韭與秋末晚菘是蔬菜中的雙絕,謝昶卻皺了皺眉,“談不上喜歡。”
“那蘿卜呢?”
“一般。”
“水芹?”
“也一般。”
……
阿朝一通問下來,聽得最多的就是“一般”兩字,又琢磨了個問法:“芥菜,蘿卜里頭,必須選一樣呢?”
謝昶沉默片刻:“芥菜吧。”
阿朝總算聽到有效的答案,出滿意的笑容,又繼續問道:“那芥菜和水芹呢?”
謝昶不知葫蘆里賣的什麼藥,“還是芥菜。”
“芥菜和蔞蒿呢?”
“……芥菜。”
“芥菜和香椿呢?”
“還是芥菜。”
“芥菜和筍?”
謝昶這次沉默了很久,忍不住道:“阿朝,你到底想問什麼?”
阿朝笑得雙眼彎彎,“沒事,我已經問完了!”
芥菜和筍之間能糾結這麼久,那一定是都吃啦。
小姑娘笑起來梨渦淺淺,很能染人,謝昶忽然有些意識到,應該是在打聽他的喜好。
可他這個人的確很難有喜好,心一旦被什麼填滿,就再也裝不下任何東西,也分不出一點空隙來培養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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