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秋備打擊,神一夜間萎靡,已無法正常生活。
許讚要顧著段國強,還有住在康複中心不敢和父親半句的段釗,實在沒有心力再照顧馮秋了。
低聲下氣地和馮秋的侄子侄商量,能不能把馮秋帶回去,照顧一陣子,至不讓一個人住,免得出什麽意外。
侄子格憨厚,默默地答應了,侄不高興,說了幾句難聽話。
“當初你們家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我姑盡心盡力伺候這麽多年,現在不中用了,就扔給我們了是吧?”
許讚被說得臉漲紅,隻能低著頭不斷道歉:“我現在實在是顧不過來,秋姨的生活費我一定每月準時打回去,麻煩你們了。等我爸好點了,我一定把接回來團聚。”
說完轉了一筆錢到這位侄賬上。
侄還冷著臉,卻也沒有再說話。
馮秋和侄子侄離開瑞京那天,段國強在醫院做了一天檢查,晚上回到出租屋,沉默了很久。
半路夫妻,搭夥過日子,談不上多,那些日日夜夜的相伴卻也是實打實的。
“這一分開,這輩子可能就不會再見了。”段國強平淡地說。
許讚一驚,本能地反駁:“爸你說什麽呢,過陣子做完手,我就送您回去和秋姨團聚,或者把接過來,什麽不會再見嘛。”
段國強沒再說話。
*
霍廷昀最近在接律所的案子,準備接手霍家的生意。
程實則更多地幫他辦私事。
“最近林渺在變賣手上的產業,心思不在生意上了。”
辦公室裏,程實對霍廷昀說。
這是霍廷昀意料之中的,上次談話後,林渺肯定明白再怎麽費盡心機,也是白給人做嫁。
“說來奇怪,跟著霍晉蠅營狗茍這麽多年,賬麵上卻沒剩下多積蓄,倒是不定期給別的賬戶匯錢。”程實接著說。
“什麽賬戶?”霍廷昀一邊打字一邊漫不經心地問。
“不確定,都是瑞士的賬戶,總是變。”
霍廷昀停下了手指,抬眼看他:“打多?”
程實停了停:“這麽說吧,從那個數額和自己剩下的比例來看,就是個打工的。”
霍廷昀眉頭鎖起來,向後靠在椅子上。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他可能小瞧了這個林小姐。
“接著查,一定要把那些賬戶的主人查出來。”許久,他才沉沉道。
“好,”程實點點頭,“哦對了,下午的時候,慧姐打電話給我,問您現在和許小姐還在不在一起了。我說不在一起了。”
霍廷昀起眼皮看他一會兒,淡淡問:“老爺子還生氣呢?”
“慧姐沒說,沒頭沒腦問那麽一句,就掛了。”
霍廷昀沉片刻又問:“老爺子現在是不是不再用他那些人了?”
“是,很久沒見他聯係了。”
霍廷昀臉放鬆下來,點點頭,繼續忙手上的事。
*
段國強的尿毒癥越來越嚴重,醫生給他排進等待腎移植的隊列裏,和許讚的配型結果還沒有出來。
許讚想起上次帶外公去泡過的溫泉,對減輕病痛苦很有效果,想帶段國強也去一次。段國強不肯去,許讚知道他是怕在兒麵前不方便,告訴他有男服務生可以幫他,還有院子裏單獨的池子。
段國強看著許讚熱切的眼睛,終於點了頭。
這幾天是父倆這輩子相最多的日子,段國強的脾氣好了很多,許讚也不像以前一樣對他敬而遠之。
周五的下午,許讚早下班一個小時,推父親坐上去郊區的大車。椅上大很不方便,但能省下兩百多的打車錢。
車上人不多,許讚把椅停在自己座位邊,用腳擋在軲轆前。
忙活了一天,漸漸晃得有幾分睡意。然而段國強低低的一句話,瞬間驚醒了。
“段釗,是犯事兒了吧。”
許讚驚得忘了掩飾,扭頭看向父親。
段國強臉平靜:“過年過節都不見人,除了死了,也隻有這一種況了。”
許讚的淚倏地飛進眼睛裏,掩飾地低下頭,一時說不出話。
“他那個格,我都猜得到,能耐不大,脾氣不小,早晚要出事。”
許讚竟一時不敢否認,進監獄也比植人更容易接吧。
“他不都由他去,你不用把他當負擔,你不欠他的。”段國強微合著眼,語氣淡淡。
許讚死死咬住,靜靜流淚。
這一句“不欠”,對的意義簡直無法形容。
正努力忍住哽咽,電話響起來,屏幕上閃著霍廷昀三個字。許讚此刻沒辦法正常說話,何況段國強在邊,也沒法和霍廷昀通話。
飛快按下了掛斷鍵。
夜幕降臨的時候,大到站了,許讚費力地把段國強搬下車。
車站距離溫泉山莊還有一段距離,來這裏泡溫泉的人沒有坐大來的,別說計程車,連路過的普通車輛都很,走路過去很不方便。
要是有輛車就好了,許讚推著椅悵然地想,父親這樣,以後用車的地方還多著呢。
可惜手上的存款不允許。
段國強倒是興致頗高,東張西地看著路邊城市裏難得一見的山崖樹木。
走到一個三岔路口,許讚的手機響了,把椅停在路邊,站住腳接電話。
是孟笑晗。
“許讚,你讓我幫你給孫哲聯係的學校我找到了哈,城東的一所區重點,風氣不算特別卷,離他原來住的地方也夠遠,我覺得合適他的。”
許讚很高興:“太好了笑晗,了了我一塊心病。如果孫哲還在原來的學校上學,我總怕葉寧爸再去找那祖孫倆的麻煩。”
“我說許律師,你這簡直是送佛送到西,慈悲到家了,”孟笑晗打趣,“對了,我猜他們搬過去也沒有住吧?一老一小怪不容易的,我家在城東有一片平房,當年買了等拆遷,結果一直也沒拆,舊是舊了點,但住人沒問題。離那中學近的,要不就讓他們住……”
許讚沒想到連住也能幫孫哲祖孫倆解決,喜出外,正聚會神聽電話,隻聽見車輛極速駛近的轟鳴聲,還有父親的一聲大吼:“躲開!”
接著許讚被一大力推開,結結實實摔到路邊。
然後就響起車輛撞上金屬椅的哢嚓聲,剎車聲,還有人的撞擊地麵的聲音。
許讚趴在在地上,在雪亮的車燈中,瞪大了眼睛看著段國強被撞飛,落在地上翻滾了兩圈,然後一不地躺在那裏。
“爸!”
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撲過去,跪在段國強邊,卻抖著手不敢他。
段國強滿臉灰土,眼睛都睜不開了,裏漸漸湧出大大的鮮來。
許讚淚落如急雨,又慌又悲,再顧不得許多,抱起父親的頭,哭著不停喊爸。
然而一片恐懼中,不遠那道雪亮如晝的車前大燈竟又了過來。
許讚把父親抱在懷裏,恐懼地扭頭朝那輛黑車瞪過去,試圖抱著父親起,卻得站都站不起來。
段國強的不停地湧出來,沾得許讚滿手滿,許讚一邊大聲地哭,一邊用力拖拽父親。
那輛黑車的發機又轟鳴起來,如同死神的鐮刀,破空而來的風聲。
就在這時,另一條岔路上突然傳來車輛極速駛來的聲音,接著隻見一輛許讚無比悉的越野車疾馳過眼前,直直撞上那輛黑車,將那輛車一直推到路邊的裏,才停了下來。
一時間,車輛撞擊聲,胎與地麵尖利的聲,發機轟鳴聲,車輛警報聲,響徹雲霄。
*
一個小時前。致衡律所。
霍廷昀正在梳理霍氏集團的經營脈絡。
被霍廷昀派去外地替他出差的程實突然急吼吼打來電話。
“霍先生,剛剛老宅那邊有人通氣,說老爺子給一個黑車司機打了三百萬過去。”
霍廷昀皺起眉,有一瞬間的遲疑。
“那司機的兒子得了心髒病,沒錢治,眼看著要等死……前兩天還因為搶便利店進了一次警察局,因為節輕微,沒有立案……”
霍廷昀反應過來,目驟然一凜,急急問:“許讚現在在哪兒?”
“我不知道,這幾天許小姐下了班都陪爸,但我剛剛給房東打電話,說家裏沒人。”
霍廷昀二話不說,拎起車鑰匙起,一邊往外走一邊掛斷打給許讚。
可電話被許讚迅速按斷了。
無數可怕的猜測湧進霍廷昀的心裏,他坐進車裏,飛快發車子,一邊又打去許讚單位。
劉主任隻來得及說了一句許讚請假說要帶爸去郊區泡溫泉,就被掛斷了電話。
本來將近兩個小時的路程,霍廷昀四十分鍾就開到了。當他遠遠看到許讚懷裏抱著奄奄一息的段國強跪在地上,跪在雪亮的車頭大燈裏,滿臉絕恐懼的淚痕……
那一刻,說心神俱裂也不為過。
那一刻,除了直直朝那輛該死的肇事車撞過去,將它從許讚邊遠遠撞開,霍廷昀心裏全無別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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