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林卓和靠在一邊,順嘆著:“當初院子里幾個人一個個都被帶走了,就剩聞祈一個人陪王,他眼睜睜看著王睡了一覺后再也沒起來的。”
“那時候大家都或多或地掉了點眼淚,他聲也不吭的,就找人家把碑刻了,我本來還以為他這人真就沒良心,人死了都不哭一下,結果有時候半夜里看見他起床,騎著自行車就跑來山頭這邊了。”
“這麼多年,就屬聞祈來這片山頭來得多。”
打火機的滅了,只剩香上一個猩紅的點,印在聞祈黑漆漆的瞳孔里,又被眼睫斂去,他磕了頭,又把香進碑前的爐子里。
江稚茵的眼睛被風吹得有點干,嗓音也發干,說:
“也許他只是習慣了不說話,以前也沒有人在乎他的緒,我們走后,王又走了,能注意到他緒的人,就都沒有了。”
“靠。”鄧林卓了把眼睛,“你說得我都想哭了。”
“你不是他朋友嗎?”江稚茵側了側子,“好好用化他。”
鄧林卓癟癟:“我一大男人,還給他一個的抱抱不,多矯……”
他看一眼江稚茵:“你還不清楚?從始至終、從以前到現在,他也就只愿意跟在你屁后面跑,你看平常他能搭理我們幾句?”
他差點就要開始討論聞祈之前和現在的狀態對比,不過害怕自己又多,鄧林卓吐了一串“行了行了”,找了個借口說自己好,扯著領子找水喝去了。
也就兩三年前的事吧,聞祈那時候還不在濱大附中上學,在一個烏煙瘴氣的學校。
除了不喝酒,其它的,煙、逃課、打架、和二流子們三五群,什麼都干過。
他本不是什麼好好學生。
但鄧林卓也不敢說。
回去的途中,江稚茵抱著自己的膝蓋,把下上去,上那點燥熱被夜風拂去,靠在車頭,突然好奇地問聞祈:“你沒有想過找到自己的家人嗎?”
聞祈的眉眼冷了幾分,被夜吞沒,只聽見他不假思索地說:“沒有,也不想去找。”
“為什麼?”不解偏頭。
年的眸一瞬間變得很淡,他提了提角:“不是每個像我們這樣的人都有去追溯世的必要,真相也許比現實更殘酷。”
“你怎麼知道?”繼續問。
“我知道。”他回答。
第8章 金魚
聞祈比其他人要大兩歲,中途休了學,所以現在同級。
因為年紀大一些,實際上他記事很早,在被丟去孤兒院之前的事都記得,也知道自己是怎麼聾的,被聞春山——他的親生父親,一腳踹到床底,頭部砸到,損傷了耳神經,然后再也聽不見。
那個男人后來好像犯了事,坐了牢,聞祈也沒再見過他,不知道他的死活,也不想關心。
他眉眼沉沉,想到這些爛事的時候眼底又緩慢浮著一層薄冰,卻又要小心掩飾著,不能被江稚茵發覺。
車先開到了陳雨婕家的雜貨店,里面還亮著燈,在陳雨婕準備從貨車上跳下去的時候,江稚茵扶了一把,也跟著跳了下去。
鄧林卓的腦袋從車窗那兒出來,高聲問:“你家好像不住這里啊,怎麼在這兒下?”
江稚茵把手往外套兜里揣:“我順手買個東西。”
“要等等你不?”
“不用。”擺擺手,“你們先走吧。”
聞祈看上去還有什麼話想說,到江稚茵的視線以后又把目收了回去,只說了句“注意安全”。
小貨車哼哧哼哧地軋著柏油路走了,江稚茵哈出一口氣,像嘮嗑一樣:“濱城早晚溫差這麼大的嗎?”
這地兒沒別人,這話只能是說給陳雨婕聽的,躊躇了一下,只點點頭說“嗯”。
陳雨婕話,從小就不吭聲,跟聞祈一個賽一個的沉默,只不過前者是不說,后者是不能說。
江稚茵轉頭看向,又指了指對面的牛面館,試探道:“要不去那里坐下吃一碗?”
都這個點兒了,面館里也沒幾個人,老板看上去也快收攤了,江稚茵推門進去,要了兩碗面堂食。
陳雨婕不是很自來的人,以前也是,都得江稚茵主找聊天,不然一個人坐在院子門口的臺階上能看一整天的書。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陳雨婕從簽筒里了一雙一次筷子,捻著外包裝。
“幾個月以前吧,不久。”
油乎乎的面端上了桌,江稚茵把醋推過去,陳雨婕順手把辣椒推過來,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埋頭吃面。
其實江稚茵構想過很多次要怎麼好好跟陳雨婕拉近關系,千百種場景都在腦子里構想過,現在實踐起來,卻發現似乎又不必多說,畢竟陳雨婕也不是善談的格,話說得太,可能也不知道怎麼接,沉默反而是留給對方息的機會。
一碗摻滿辣椒的牛面肚,江稚茵連湯底都喝了個干凈,吃出一點兒汗,推門出去的時候還瑟了一下,倆齊齊站在路口等紅綠燈,江稚茵已經能比較自在了。
“我在學校待了這麼久,怎麼從來沒見過你?”
高三都在一層樓,按理說平時上下課上個廁所什麼的,也總該打過一兩次照面,可江稚茵一次也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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