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3章 白發

    “隻有知道了？”上楚隻覺離譜，“當真隻有知道了？旁的什麽都沒有？那說這些話的時候，是什麽樣的表？”

    功的暗衛早已被訓練了隻知道接命令、執行命令的工，沒有七六，沒有自主判斷，更不會注意主子下達命令時的緒、表如何。這一點，上楚自然是清楚的，但他還是問了，隻是很顯然，對方也的確是不知，隻沉默半晌，道不知，又一次重申道，“姑娘的確隻說了‘知道了’。”

    這句話經由暗衛之口轉述出來，無端多了幾分漠不關心的涼薄。

    上楚又問，“那那時候在做什麽？”

    暗衛全程低著頭，也的確沒注意姬無鹽在做什麽，想了片刻，才不太確定地說道，“寫字。”

    隻是……寫字？什麽字能比這件事還要火燒眉？小寧和沈歆的關係那麽好，這樣的漠不關心顯得格外不正常。上楚猶豫片刻，到底是去了姬無鹽那裏。

    ……

    上楚風風火火踏進門檻，院中無人，隻姬無鹽坐在廊下，冬日的暖照在院子裏，往日裏的蘭花不知何時都不見了，空落落的有些不大習慣。

    小丫頭見到他並不意外，好整以暇的樣子看起來像是等了一會兒了。努努，朝著自己邊的位置，說著，“坐吧，茶沏好了。想著你火急火燎地來，定是口的，提前涼著的茶，口該是剛剛好的。”

    上臺階的腳步微微一頓，上楚懸了這一路的心終於緩緩著了地——小丫頭既如此氣定神閑，想來問題不大。他鬆了提著的擺，信步溫吞而來，“你這是猜到我一定會過來？還是故意三言兩語的不說清楚，等著我過來尋你？”

    姬無鹽搖頭，端起手邊的茶杯抿了一口，才道，“沒有……我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隻想著你若是過來定是著急的，但我也不清楚你到底著不著急……兄長對的態度和心思，我總覺有些瞧不明白。”

    上楚挲著茶杯，沒喝，半晌才斂著眉眼說道，“這些年為著那些勞什子的事，你邊也沒幾個同齡朋友，如今這沈家姑娘算一個，也實屬不易……我自然待親厚幾分，這屋及烏。”

    當真……隻是如此嗎？姬無鹽側目看他，心下卻歎，若當真隻是如此，你又怎會因為收到擅阿壽家後院的消息就火急火燎地趕來？若當真隻是如此，你便隻會覺得這小姑娘行事穩重理智，倒是個不錯的。

    隻是想起之前寧修遠的提醒，姬無鹽到底是沒多說什麽，隻收回目，靠著椅背看著院中明晃晃的日，瞇著眼緩緩說道，“邊的暗衛說了，是聽到了幾個大娘的談之後才決定進去的，大抵是聽到了什麽有用的消息……兄長，若是易地而，你也會做同樣的選擇吧？”

    “自然！隻是……”

        他下意識反駁說沈歆就是個小姑娘，這裏那麽多男人，就算要找會醫的，也有陳太醫、陳一諾，怎麽也不到沈歆……可偏頭之際就對上了姬無鹽看過來的眼神，這些話不知怎的就卡在了嚨口說不出來了。

    小姑娘的眼神怎麽形容呢？

    這麽近的距離，他甚至看得到小丫頭臉上細小的絨，也看得到墨瞳孔之中自己的倒影，自然也看得清分明的睫下格外複雜的眼神。

    擔憂有之，了然有之，理智亦有之。

    半晌，小姑娘掉轉了頭，隻一方線條姣好的側對著他，輕輕歎了句，“總要有人去的……你我都知道，那裏既還有疑點，總要有人去的。你、我、暗衛、陳家人、陳老、甚至外祖母……不管是誰遇見了，我們都會進去的。既如此，為什麽就不能是沈歆呢？”

    “兄長，你是不是想說，這麽多人呢，哪裏得到一個小姑娘？可是兄長，這不是戰場、不拚武功、不拚力，疫病麵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何況，若裏麵當真有什麽的話，一個沈歆比一群暗衛有用的多。”

    上楚張了張，沒發出聲音來。他覺得嚨口堵著什麽，又幹又的，於是端起手中的茶杯灌了一口——是啊，為什麽就不能是沈歆呢？

    “你方才急匆匆地來，見我備好了茶水在等你，是不是覺得我心裏定有對策？”姬無鹽又看他，言語溫緩，如細雨潤無聲，“可我真的沒有……若人還未進去，我大抵會攔著，哪怕我自己進去都得攔著。可如今既進去了，那我便隻能信，一邊信著，一邊等。”

    上楚垂著眉眼，半晌，又端了茶杯抿了一口，才緩緩放下茶杯，歎了一口氣，“是啊……沒想，我還需要你這個小姑娘來提點我。”道理都知道，自己也能勸自己，可還是會氣惱這些個小姑娘啊，一個比一個能折騰，一個個都不把自己當姑娘家。

    “你是關心則。”姬無鹽側目看著對方在手裏的那隻茶杯，提醒道，“沒想到，上公子也有方寸大的一天。”

    提著擺橫衝直撞的樣子，端著茶杯如牛飲的樣子，這擱在以往的上楚上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上楚卻抬眼嗤笑，“沒想到？我為了你方寸大的時候你自然是看不到的，你去問問慶山，自從你來了這鬼地方之後，我屋裏壞了多東西，我又睡過幾個安穩覺？沒有消息的時候急，有了消息又氣，你自己過來數數，我為此添了多白頭發，你自己看看！”說著，當真將腦袋了過去。

    姬無鹽無奈苦笑，手去拍，目不經意間掃過對方腦袋，抬起的手倏地一頓，整個人如遭雷擊——三千青，梳理得一不茍，隻有一看似簡單的玉簪簪著，隻日之下，墨之間，的確依稀摻了些銀白之。

    未及而立之年的上楚，竟有了白發……明明之前還是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