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9章 所有人都不無辜

    炭火不知何時已經熄滅了。

    難怪之前覺得這屋涼氣嗖嗖地吹著脖頸子，李裕齊擱下手中茶杯，目落在那隻瞇著眼像是睡著了的貓兒上，餡餅還是餡餅，在看不出任何變陷阱的跡象之前，他實在沒有說服自己拒絕的理由。

    為人應當謹慎，卻不該過於膽小瑟，若是連一個小小的危險都不敢涉足，

    心下已有決定，他亦起作揖回禮，笑容都輕鬆了幾分，“如此，日後就麻煩姑娘了……今日多有叨擾。”

    姬無鹽抱著小鳶將人送到門口，又承諾這兩日間就將目前為止的藥方整理妥當送至平郡王府之後，才目送李奕維邁下臺階走向早就候在門口的馬車上，正準備轉回府，就見李奕維突然轉看來，目明顯落在自己手中著爪子的貓兒上，言又止。

    姬無鹽看向手裏的貓兒，輕笑問道，“郡王殿下似乎……見過小鳶？”

    每每聽說起“小鳶”二字，不知怎的，總覺得不像是貓，倒像是稱呼那位早已故去的太子妃似的。李奕維搖搖頭，將這古怪的念頭也甩出腦海，才溫和說道，“未曾。隻許久之前在母親宮中見過一隻白貓，渾雪白，卻也有這樣黑的爪子，母親甚是喜歡留在邊養了幾日，隻沒多久之後，便不見了，是以本王方才不免多看了兩眼……告辭。”說罷，略一拱手，便直接扶著車門上了馬車離開。

    太被雲層遮住，天漸漸冷了下來，冬日的寒意一陣陣湧上來。

    起了風，冬日的寒風吹得人心口都泛冷。姬無鹽低著眉眼輕輕著手中貓兒，“沉了些，廚娘這陣子又給你喂了許多吧，再吃下去，便該抱不你了。”那貓衝著喚，隻極其敷衍，喚了一聲，又一心一意地著自己的爪子，不知是不是留了小魚幹的餘味甚是香甜。

    姬無鹽站在大門口，想著方才李奕維的那番話，半晌，懶懶笑著輕聲呢喃，“他不讓你養，你倒好，直接送去了皇後邊……他若是知曉定又要惱你，子還是這般的倔，假裝服個不會嗎，非要對著幹撞得頭破流。他們都說你溫婉，我瞧著也是個死子倔脾氣……”此話沒頭沒腦的，看著像是對著貓說的，卻又覺得並不是在說貓。

    一旁門房眼觀鼻、鼻觀心，安安靜靜著脖子作鵪鶉狀。

    姬無鹽就這麽懶洋洋地抱著貓兒轉進門，隻臉上笑意在轉之際已經完全不見，一雙眼睛在影下黑得像是冬日深夜的海麵，深邃冷無風浪起。

    “一隻貓都想盡辦法救了，偏偏整個崇仁殿裏頭……一條命都沒留下。”仰麵看天，角微勾兀自喃喃嘲諷，“我之前隻覺得彼時你是被了心神才會如此。如今想來……在你走到如今這個結局之前，他們每一個人……都曾經親手狠狠推了你一把吧。”冷眼旁觀、助紂為、看人眼見菜下碟，還有什麽比為下人卻可以欺負一個自大婚之夜開始就不曾得過寵的太子妃更讓人有就的？

    還是一個背後空空落落毫無倚仗的太子妃，欺負起來全無後顧之憂。

    “那一封又一封報平安的家書……真是諷刺啊……”姬無鹽抱著懷裏一心一意著爪子的貓兒，半晌，輕輕了它的腦袋，溫輕笑，“所以，他們都該死……不是嗎？”

    “喵……”

    天愈發黯淡，方才還明的天，此刻隻剩下了嗖嗖冷風小刀子一般割著臉上的，姬無鹽放緩了步子，抬頭看看風雨來的天，又低頭輕歎，“真可惜啊……”

    死得太輕鬆了。

        “喵。”

    貓兒很是配合，姬無鹽說一句，它附和一聲。

    姬無鹽它的腦袋，懶懶笑道，“這位平郡王倒也十分有趣，最後那不可置信的表委實生……他想不明白我為何如此爽快出了方子。相比於要我出藥材鋪子去填那個無底，倒不如直接將未完的藥方給他。三哥那邊快要頂不住了，如今這平郡王為了接下來至關重要的一部分，必然會在陛下麵前幫忙推諉拖延，也算一舉多得。”

    “喵。”

    “你真的愈發沉了，真該吃些了……我都抱不你了。”

    “喵！”

    聲音漸行漸遠，門房小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其中一人抬頭看了看天，輕歎一句，“變天了……聽說這燕京城的冬天，要下很大的雪。”

    午後沒多久，下了雪。

    不過也就是一些雪點子，並不大，落在地麵上很快就化了，寂風滿院子地跑了幾圈終於大失所，搬了小凳子坐在廊下翹首以盼，隻盼著這雪下大些、再大些……

    江南也下雪，不過大多也就是這樣，下一會兒就停了，草地上、屋頂上敷著薄薄一層，至於地上的，來回走上一趟也就化髒兮兮的泥水反而惹人嫌棄，下一場雪連個小雪球都很難攢起來。於寂風並不漫長的記憶裏，倒是有幾個冷到像是骨頭裏都滲著風的下雪天，隻是那些年寒迫的，連活著都了奢的時候，誰還有閑逸致欣賞一場對自己而言可能致命的雪景呢？

    到得後來，終於不需要害怕凍死在雪夜裏了，卻再也不曾遇見記憶中的大雪。

    再過幾年，他漸漸地也明白了，江南的雪其實一直都是那樣的，隻是對當初的自己而言，格外地冷、格外地大罷了。

    此刻，他搬著小板凳坐在走廊中，眼看著天上落下的星星點點的小碎雪，再看院子裏不知道在布置什麽的姬無鹽，跑過去亦步亦趨跟著看，也看不懂。半晌，問姬無鹽，“姑娘，聽說沈姐姐回自己家了？”

    姬無鹽一邊看著手中的圖紙，一邊檢查慶山的布置，有些敷衍地點了點頭，“嗯。”

    心思很明顯還在圖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