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0章 指鹿為馬

    陳家輝都驚呆了。

    我都被你們打了又綁了，你們還要我念著你們的仁善，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本主橫著走了多年，也說不出這麽不要臉的話來！

    隻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逞強沒什麽好，適當服吃苦頭方是上策……

    他苦著臉連連點頭，表看起來像是無限委屈的小媳婦兒：是是是、小爺我一定、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他點頭點得猛，就連腦袋上的簪子都搖搖墜的，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瞪眼瞪得用力了，眼底都已經發紅，看著可憐又狼狽。

    沈歆抿著笑，也沒想到上楚還能裝模作樣板著臉說出這麽老學究一般的話來……違和又好笑。

    笑地俏皮，說道，“小時許四娘便教我，咱們若是被狗咬了一口便也隻能作罷，畢竟作為一個人，難道還能反咬狗一口嗎？是以，如今這一掌便也罷了。”

    陳家輝猛地鬆了一口氣，隨即才反應過來：這人罵自己是狗呢？你才是狗！這好好一姑娘說話怎麽也這麽難聽？

    噙著笑意的姑娘，半張臉還腫著，本就並不出的容愈發難看了些。偏偏言語溫和間，有種從容不迫的瀟灑與豁達，仿若高山崩於前亦不會變般。

    隻是這話倒也解氣。

    上楚笑了笑，收回落在沈歆頭頂的目，傘柄又往對方那邊傾了傾，見意推拒，便隻淡淡說了聲，“無妨，風從你那邊過來。”算是解釋了自己此舉的用意。

    可這風明明……沈歆看了眼明顯從前麵吹過來的風，最終保持了沉默。

    他隻是善良，隻是看在姬無鹽的麵子上照顧自己一二罷了，他隻是、隻是將自己當了妹妹——這樣告訴自己，垂在側的手攥著裳，局促又難過。

    那邊，上楚卻似乎並不曾到這樣的緒，他傾了傘柄遮住了沈歆頭頂的風雪之後，便轉首看向似乎鬆了一口氣的陳家輝，淡聲說道，“沈姑娘說得對，這人被狗咬了一口，確實是沒有咬回去的道理……隻是，這咬人的狗，卻也沒有讓他繼續橫行霸道為禍鄉鄰的道理，今次是咬了我、明日還得咬別人，倒不如今日由我絕了這後患……陳主覺得，本公子所言可對？”

    “嗚嗚、嗚嗚嗚！”陳家輝嚇得連連搖頭，他是真的害怕，肝膽決裂的那種害怕。裏的破抹布也不知道是哪裏找來的，一子令人作嘔的古怪味道，他試圖吐出來，可每每稍有作就被侍衛發現，愈發用力地給塞了回去，幾次下來都痛到麻木。

    上楚聽不懂，故作詫異，“陳主也覺得本公子所言甚有道理？”

    “嗚嗚！嗚嗚！嗚嗚嗚……”陳家輝都快急哭了，自己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了，對方偏要指鹿為馬說自己“同意”……他本就不是什麽有膽子的人，往日不過是仗著後有家族庇佑，又有一群為他馬首是瞻的親族才敢吆五喝六地橫著走罷了，如今親族了“背叛者”棄他而去，陳家在對方麵前也是不夠看的，往日仰仗的一切像是一個笑話、一隻紙老虎。

        頭上本就搖搖墜的簪子因著大幅度的搖頭終於支撐不住，掉在地上，碎了。

    上楚看著披頭散發的陳家主，突然間就有些索然無味了，就算是一隻狗，陳主看起來也像是被拔了牙齒和爪子的狗，欺負起來實在沒什麽意思。倒是堵著他的那塊抹布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也不知道慶山是從哪裏找出來的，上楚對此倒是頗為滿意。

    他將手中傘柄轉遞給沈歆，緩緩出一步，沈歆忙不迭地跟上，點著腳尖舉得高高的，像個伺候的小丫鬟。

    上楚回首看了一眼，手又接過了油紙傘，才道，“原是給你自己撐著的……罷了，瞧著你這樣也累得很，給我吧。隻你自己跟些，別傻兮兮地淋著。”若是以往的沈歆，原不必自己提醒這些，興許還得同自己爭搶才是……

    上楚無聲歎了口氣，才看向陳家輝，淡淡說道，“我本是不願同你這樣的人過多計較的，委實浪費時間……何況，說到底，是我和無鹽打的你，得罪也是我們得罪的你，若你今日當真帶了人大張旗鼓打上姬家來討個說法，我倒是願意為了你的這份勇氣為當初的事說聲抱歉。”

    “偏你自己欺怕，便尋著無辜的弱子上門欺負……沈姑娘不同你計較，那是大度。本公子卻是不能就這麽息事寧人。我得罪的人，哪有讓人小姑娘挨了掌了欺負的道理？陳主您說是吧？”他今日怒很大一部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人是自己和小寧得罪的，如今倒是殃及了人小姑娘……

    陳家輝連搖頭都搖不了，隻苦著臉“嗚嗚”低喚著，眼底通紅。

    上楚一手撐傘，一手背在後，一張麵無表的臉有種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冷漠地對對方的模樣視若無睹。他說，“你打了一掌，不追究，那方才那一掌我權當已經還了。還有這捆縛之過……”

    他略一沉，轉首問沈歆，“同我一道回去？”

    不知道在發什麽呆的沈歆像是猛然回神似的，“啊？”了一聲，才低低“嗯”了聲，腦袋卻是越垂越低了。

    見人答應，上楚也沒在意的躲避，畢竟不管換了哪個姑娘被人一掌打如今這般模樣大概都會傷心失落上一陣子。他隻是點點頭，便轉首吩咐慶山，“沈姑娘既今日回府，這宅子便空了，院中這樹我瞧著還結實……給他綁上去，綁上個三五日，隻每日送些必要的水和吃食，莫要讓人死死在這裏……不吉利。”

    “嗚嗚！嗚嗚嗚嗚！”陳家輝真的哭了……一邊扭著子一邊嗚嗚著。

    上楚嫌煩，皺了皺眉頭，又吩咐道，“對了，對吧堵嚴實些，莫要吵著了鄰裏街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