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1章 “恭喜”

    “嗚嗚嗚……嗚！”

    上楚用盡了全力的一掌，陳家輝半張臉自是也慘不忍睹，眼淚順著臉頰流下去，痛得他狠狠了一口涼氣，於是這眼淚嘩嘩地愈發真實了。

    往日裏大抵也是錦玉食養著的一張臉，此刻又是眼淚、又是雨雪，和著特意抹了一把塵土的抹布，髒汙得比破廟裏的乞丐還不如。

    這雪也不知多久才能停，還要被綁在這裏幾日時間，寒迫的，隻怕很是難熬。

    著實慘不忍睹。

    若非上楚及時出現，如此狼狽的人可能就是已經挨了一掌又被綁著的自己了，雖然……應該是做不出這樣哭著求饒的模樣，但自己畢竟沒什麽功夫，就算割開了繩索隻怕也是命途難測，一些皮之苦是不了的。

    沈歆偏了頭不忍再看，但也沒有出言相勸——陳家輝這人委實該好好吃吃苦頭，若說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是為常理，但自知打不過就尋著落單的無辜婦孺下手這一點實在有些惡劣了，今次是落單的自己，下次興許就是旁人，可能是寂風……那孩子若是落在陳家輝手裏，指不定要遭什麽待，一想到的小孩子這般狼狽模樣，沈歆便覺得陳家輝如今也算是錯有應得。

    屆時，此刻那些慌不擇路逃走的陳家人可不會有一個站出來說的，他們隻會站在那裏拍手道好，起哄喧嘩。

    轉首看向冷著臉的上楚，從的角度，隻能看到對方微微抬起的下頜線條，流暢好到隻一方側都令人如此怦然心。

    這人來得這般地巧，又這般地不巧……他似乎總能撞見自己最狼狽的時候，不夠聰明、不夠從容、最最不好看的時候。

    大抵是到了對方打量自己的視線，上楚垂眸看，問道，“可是覺得有何不妥？若你覺得不便，我便將人找個破廟丟了去也是可以的。”畢竟是沈歆家，自己的確該問過了主人家的意思。

    沈歆搖頭，又很快微側了臉，避開了自己傷的那半張臉才輕聲說道，“無妨的。左右這幾日許四娘也不住這，沒什麽要的。隻是我屋裏還有些東西，這兩日整理的，你等等我，我去取了就能走。”

    “好。”上楚點點頭，又道，“我撐你過去。”從這裏到屋簷底下，也有好幾步路，這雪下得太大了……

    上楚跟上沈歆走到門口沒進去，隻在原地抖著大氅下擺上沾到的雪花，一邊抖落碎雪一邊低著眉眼笑道，“出來的時候雪還不大，小家夥聽了小寧胡說八道，覺得後山有大雪，非要我帶著一馬車的木桶去後山挖雪……如今眨眼間這雪就這麽大了，他大抵在府裏很是快活。”

        沈歆也笑，低著頭整理桌上七八糟的攤子，一邊喃喃接道，“小孩子嘛，我小時也喜歡。”那個雕玉琢的孩子，還是適合在府裏安安全全快快樂樂地堆雪人，所以陳家輝還是被綁在這裏吧。

    省心。

    “是啊，不過他也念著你，他去問小寧你為何不回去，小寧大抵是忙著，便隨口敷衍了他兩句，他便自顧自‘心領神會’了，覺得你們倆吵架了……於是苦口婆心來勸我，非要我在其中說和。”

    “這孩子……”笑著搖頭，看著手中厚厚一遝字跡潦草的筆記和一旁書籍，手下整理的作微微一頓，低著頭低聲說了句，“你……”

    上楚沒聽清，又掖了掖下擺，才回首問道，“你方才說什麽？”

    指尖微微一蜷，攥著一本發黃的舊書，並沒有抬頭，隻低聲說著，“我從阿壽家回來是事實，這件事我已經讓暗衛通知你和無鹽了……你、你如何就確信我這裏已經無事了呢？陳家輝帶著眾人來鬧事，我原是不開門的，可他說若我不開門，他就讓人爬了圍牆進來要我好看……我和許四娘住在這裏，本就不大被鄰裏接納，若他們在此鬧事，指不定還要被傳出什麽名聲來，我介意著，自是隻好將人放進來……”

    低著頭喃喃說著，像是為自己開門找了許多個看似被迫無奈的理由。

    上楚似是有些意外，油紙傘敲了敲門口，將傘上積雪也悉數抖落，才淡淡說道，“這是你家。後門在哪裏你不知道，不會趁著他們翻牆的時候從後門出去？別人的圍牆說翻就翻，自家的圍牆卻要等著別人來翻？再不濟，找個梯子爬出去不就是了？沈歆，你當我傻子呢？我瞧著你倒像個傻子，遇上這種找事的，不知道溜，非要上桿子得被人打？你腦子裏到底裝了些什麽東西？再者，既然沒有危險了，為什麽不回姬家？”

    是啊，為什麽不回姬家？

    其實一直對這個“疫病”有所懷疑，是以才冒險翻進阿壽家尋找更多的線索。昨日一宿未睡，隻盼著早些有了結果，大理寺裏麵的人能早些出來，自己這顆一直懸著的心也能踏踏實實地落回去。一直到今日天明，才算是確定了這“疫病”的真實麵目。

    彼時幾乎是被巨大的喜悅瞬間吞沒，急之下第一個念頭就是趕跑姬家去和大家分這個喜悅，隻衝到門口的時候形一晃眼前一黑差點跌倒，才意識到自己此刻看起來一定很狼狽……不願將自己的狼狽暴在人前，便想著睡一覺恢複恢複再回去，沒想，遇到這事了……又為什麽不從後門逃走呢……？

    大抵是第一回遇到這種事，難免心慌意，就真的沒有想到還能從後門逃走吧……

    低著眉眼笑了笑，並沒有去解釋彼時掩蓋在鎮定自若外表下的無措，隻是有條不紊地檢查了一遍桌子，確定沒有什麽落下，才抱著懷裏的東西準備出門，卻聽門口上楚淡淡說了聲，“還未說聲恭喜，皇天不負有心人……也還未說聲謝謝。”

    微微一怔，抬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