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時遊烈已經在下樓,背影清寡,有點冷淡難近。
夏鳶蝶猶豫著上去: "你不是不喜歡被人盯著嗎,就算要等,怎麼直接在拍攝層外面等了。"遊烈眼都沒擡,輕嗤。
"怕你跑了。"
"……"
大概是某人語氣太嘲諷,夏鳶蝶一時之前竟有些分不清,他這句到底是玩笑還是認真的。
想不通的問題就被放棄。
夏鳶蝶不敢再招惹這位被“得罪”了一天的大爺,就狀似乖巧地跟著,一路跟到了公司外。見遊烈要到路邊打車的樣子,夏鳶蝶更不安了: “你真是跑來的啊?”
“跑了一半,纔打上了車。”遊烈眉峰起皺,心裡暗罵了那個離著市中心主幹道都有兩公里的別墅區。
他現在僅有的最後一力氣也就夠說話了。
夏鳶蝶想起他晨跑習慣: "那你吃飯了嗎?"
"你是說早飯,還是午飯。"遊烈冷冷淡淡斜也下來一眼,然後薄脣嘲諷一勾,轉回去, "巧了,都沒吃。"
夏鳶蝶: "……"
那可真是罪孽深重。
大概是聽從了心裡的召喚,在這邊極難打車的路段,沒用多久,一輛計程車很快就在兩人面前停下了。
遊烈拉開車門,扶著,等了秒沒見靜。
他回過,察覺什麼擡手拎住了就要往副駕駛跑的小姑娘,氣得啞聲輕笑: “你是我助理嗎,天天坐副駕?"
"?"夏鳶蝶不解扭頭。
遊烈對著小狐貍那個他見多了,也分不清到底是真無辜還是假無害的表,莫名有點躁意難抑地心。
他偏過臉去不看: “上車。”
"哦。"
夏鳶蝶覺著遊仙鶴有點寥,表現爲路邊那兩個小姐姐盯他三分鐘了都沒敢上來要聯繫方式。
還是不惹他好。
計程車從路基石旁緩緩駛機車道。司機問: "去哪兒?"
夏鳶蝶剛準備張口。著車外的男生沒擡眼,懶懶支了句: “天文館。”
"?"
夏鳶蝶回過頭。
那人正懶洋洋靠在車後座上,像是極沒力氣了,眼睫也虛虛耷著,直到察覺什麼,他睫尾輕,淡淡乜來一眼: “你有不同意見?”
"沒有。"夏鳶蝶一頓,"但天文館裡面,有地方吃飯嗎?"
"……"
遊烈沒說話。停了好一會兒,夏鳶蝶才聽見他闔著眼低聲: “外面有。”
夏鳶蝶蹙了蹙眉: "你要是很生我氣,不用勉強自己理我。"
遊烈但凡有點力氣,這會兒應該已經笑起來了,但他真沒有,又積蓄了會兒,暈眩的覺不再厲害,他才往孩那邊歪了歪上。
“過來點。”
他聲音輕,聽不出是生氣還是冷淡。夏鳶蝶不放心得回眸盯了他兩秒,勉強往那兒挪了一公分,兩公分,三...
啪嗒。
茸茸的腦袋靠到了肩上。黑髮凌的大爺意外得有一頭的碎髮,一點都不像他看起來那樣凌厲扎手。
夏鳶蝶正僵著胡思想,就聽見耳邊,抵得極近的,得低低啞啞的聲音像排著隊的小音符,一個一個蹦進耳朵裡。
他呼吸都灼得心。
"真沒力氣了,"遊烈虛闔著眼,輕嘆, "再晚點到,你就挑塊地給我埋了吧,小狐貍。"
"……!"
夏鳶蝶一時都不知道,到底是計程車司機還是嚇得更重。
天文館外面還真有家中餐鋪子。
看著是家老店了,開了至十幾年的樣子,遊烈進門還算駕輕就——如果沒有快一步三晃的架勢的話。
大概二十分鐘後。
某人終於“活”過來了。
夏鳶蝶吊著的心放下,細眉繃得清平:"你有過低糖病史?"
"嗯。"
大爺聲音還是低低懶懶的,答也漫不經心,但總算有了點人氣兒。
夏鳶蝶眉心蹙起: "明明有過低糖,你還敢跑完步以後連續兩頓飯不吃,你不要命了?"
“惡狐貍先告狀。”遊烈眼都沒擡, “我怎麼知道你錄採訪會直接到下午一點的。”
夏鳶蝶:"……"
剛氣點的小狐貍又了吧唧地窩回去。輕舀著遊烈給也點了份的粥,遲疑問:"不過你這種家庭,怎麼會有過低糖的?"
遊烈似笑非笑地了一眼: "我哪種家庭。"
"就,"小狐貍卡殼,"吃穿不愁,清閒富貴。"
"……"
桌上一時靜默,只有店裡老舊的空調機運轉的低聲。夏鳶蝶幾乎以爲自己不會聽到答案了的時候,聽見他低低的聲音在邊縈過。
"小時候有一回,我媽很偶然地出了趟遠門,讓遊懷瑾照顧我。他那時候生意起步不久,忙,怕我耽誤事,所以把我關在了家裡,然後喝醉了,就把我忘了。"遊烈語氣輕描淡寫,像講起別人的故事。
夏鳶蝶卻不自覺提了口氣, “忘了…多久?”
“兩天吧,也可能是三天。”
夏鳶蝶屏住呼吸。
玻璃杯在遊烈指腹下斜斜立起,邊緣在桌上輕滾,像隨時搖搖墜,而他側撐著額,懶垂的漆眸裡只有一種渾不在意的冷淡。
“低糖休克,醒來以後就在醫院了。”
夏鳶蝶慢慢呼氣。
但剛剛屏住的那口呼吸好像獨自憋在了口裡,憋得滯得悶,向遊烈: "所以你是因爲他那時候太忽略你,才恨遊叔叔的?"
“…怎麼會。”遊烈卻垂著眼笑了,那笑裡帶著一種冰冷至極的緒。
指骨下抵著的杯子被平。
遊烈忽然擡眼,著街對面的天文館。他語氣輕慢得像是隨口,倦怠,不在意也不經心的自我凌遲。
"我恨他是因爲,在我媽死這件事上,我和他都是罪魁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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